姜强僵住,赔着笑道:“大哥,您下午那一脚神勇,刚子哥擅不轻,身子不太便利,走得慢了,耽误了些时间。”
霍衍不语,勾出个笑来。
那笑森然,看得姜强和刚子胆寒。
“你在这等着,一会儿还得劳驾你把人送回去。”
这话是对着姜强的。
他觑了觑霍衍脸色,摸不准他要做什么,只好应道:“哦,好。”
霍衍转向刚子,刚子对上他的视线,慌乱地移开,去看对面的红绿灯。
绿灯亮起,他抬脚就要走。
肩膀被人禁锢住。
“急什么,再等等。”霍衍的声音不大,落进刚子的耳朵里,却像惊雷一般叫他陡然生出惧意来。
刚子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怕这个人。
今背后吃了他一脚,浑身的骨头像是要散架了一样。
他回家照了镜子,后背赫然一大片乌紫。
当时他被踹倒在地,这人居高临下盯住他,那目光像是猛兽,他有一种下一秒就要被他的獠牙撕碎的错觉。
整个下午,那凛然的目光和狠绝的神情不断闪现在脑海里,刚子整个人莫名焦躁惶恐。
眼下此饶手就像猛兽的利爪一样,死死钳住自己的肩膀,仿佛下一秒,锋利的爪尖就要露出来,狠狠刺入他的皮肉里。
刚子声音不稳:“等……等什么。”
霍衍并不答。
刚子突然感到颈间一紧,那只铁钳从肩头转移到了脖子。
他感到喉间一阵剧痛,窒息感带来的恐惧爬上眼底,他无法发声,只能徒劳地挣扎着,直直看着霍衍。
霍衍却好似完全看不见那双眼里的震惊、惊恐、哀求。
他面沉无波,狭长的眸子里是比夜色还要深重的浓黑古潭。
霍衍偏头去看对面,绿灯指示灯开始闪烁。
五,四,三,二,一
颈间的手骤然卸力,刚子剧烈咳嗽起来,一口气还没喘匀,面上便挨了重重的两个耳光。
这两巴掌极重,刚子耳间轰鸣,嘴里的肉都烂了,随着咳嗽吐出来一口血。
姜强吓得一激灵,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刚子眼前发花,手脚并用地半跪着支撑在地。
他看到那双棕色高帮马靴朝自己走近半步,下意识地往后躲。
但很快,刚子感觉后脖子上一紧,霍衍的大掌桎梏着他。
他整个人突然被那只手掌推压着往前,而此时对面亮着的
是红灯。
刚子奋力地挣扎着,可压在他后脖子上的那只手似乎有千斤重,他半弓着背,完全使不上力。
霍衍拉着人几步冲上人行道,姜强惊呼:“大哥!别!”
因为他们冲出来得突然,迎面开过来的一辆货车根本来不及刹车。
刚子眼睁睁看着那货车急速逼近,整个人挣扎着大喊:“我草你妈你个疯子!放手!你他妈放手!”
霍衍的手如铁钳一般,死死地箍住刚子,他就那样定定地站在原地,一副今晚就要在这里和对方同归于尽的决然模样。
姜强在一边吓得哭喊:“救命啊!”他一边喊着一边想上前制止,但又不敢,脚下步子徘徊来回,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那货车终于逼到了眼前,刚子崩溃地大吼:“啊”
姜强惊恐地闭上了眼。
耳边一阵疾风过。
刚子整个人瘫软在地上,他浑身都被冷汗湿透,满脸都是泪水。
“再敢碰那个孩子一根头发,那你等着,我陪你玩到尽兴。”霍衍半蹲下来,一手提着刚子的领子,嗓音沉沉:“丧门星、瘟神这样的词以后不要再了。有自觉的话,从现在开始,彻底从面前消失。不过,消失之前,先去道个歉再好不过。连同之前做过的混账事一起,诚心诚意地,好好赔个罪。”
刚子浑身还在抖,他唯唯地点头:“我知道了,哥,全都听你的,全都听你的……”
霍衍松开他,悠悠地起身,拍了拍手:“乖。”
刚子抱着头,痛哭起来。
那货车司机惊魂未定地终于刹住了车,降下车窗对着他们破口大骂:“我操你妈!傻逼!想死吗!想死别连累老子!操!”
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开走了。
霍衍看着对面绿灯亮起,偏头对姜强:“人你可以带回去了。”
话毕,抬脚,吹着口哨,脚步轻快地走了。
刚才,跟在孩身后送她回家的一路上,霍衍看着那个的背影,脑海里不受控制地一次又一次闪过下午的那一幕。
孩像个布娃娃一样被那畜生丢出去,摔在地上,同时,飞驰而过的轿车一瞬间将孩子渺的身影吞噬在马路对面亲眼目睹这一幕的霍衍,瞳孔骤缩。
那一瞬间,他的呼吸滞住,一颗心像突然坠下了万丈深渊,手脚都失了温度,生生僵住。
直到听着孩的哭声,轻拍着她的后背,霍衍才感到僵硬的手足渐渐回温,后背也缓缓渗出汗来。
后怕,真是一种糟糕至极的感觉。
所以他不喜欢孩子。
这些的、软软的家伙,太过脆弱,好像一碰就会碎。
黑色轿车将他的视线隔离那一刻,霍衍几乎以为,那个孩子就这样碎在了自己眼前。
然后他看到那个瘦的身影爬了起来。
明明腿吓得发软,被牵着往回的时候还是跑了几步。
那轻飘飘的,有些凌乱的步子里,是虚惊一场的轻盈,劫后余生的庆幸。
孩子是不懂后怕的。
怕过了,也就是过了。
抱着自己哭的时候,更多的是委屈吧。
明明全程都没有掉一滴眼泪,看到自己那一瞬间,孩子像是接收到了什么讯号一样,放声哭了起来。
霍衍依然不喜欢孩子。
这个孩儿和其他孩子没什么不一样柔软,脆弱,易碎。
可分明有什么地方是不一样的。
所以……究竟哪里不一样。
孩在区门口蹲下来,脚边那只流浪猫温顺地靠近。
她伸手抚摸着猫毛茸茸的头,一下一下,一边同它碎碎念着些什么。
就这样,蹲在地上逗了好一阵的猫。
霍衍没有上前,也没有往回走,他倚在树干上,静静看着那一人一猫。
直到孩终于恋恋不舍地起身,一步三回头地往家里走,霍衍才远远地,重新抬脚跟了上去。
关于这个孩子到底哪里不一样的问题,霍衍愿意像这样,赔上一些耐心,花上一些时间,费上一些精力,去弄清楚。
霍衍不是一个会被好奇心支配的人。
比起有意思的事,他更喜欢有价值的事。
霍衍直觉,他要找的这个答案,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