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陌小苏被那石洞抖得晕头转向,就像是被人放入箩筐中来回颠簸似的。见羽儿也稳不住阵脚,正欲伸手将她拉住,却不慎跌落在地。
明媚的阳光悬在洞口之外,渐渐变小,变成一条细微的光线。就像是画了一条阴阳线,隔开了生与死的距离。
在这漆黑的石洞之中,陌小苏趴在地上,挣扎着欲爬起来。忽见地上有几个闪亮的珠子,喜欢至极,便不顾身体被那坚硬的碰得生疼,悉数拾起来握在手心里。
若是知这些亮晶之物乃是羽儿的泪水,陌小苏说不定会让羽儿哭个痛快,凑个千儿八百,串成脖链,定是美得很。
还未待陌小苏站稳之时,就被一股力量拽进了石壁之中,片刻间便委身在一个冰凉潮湿的狭窄石缝中。
这石缝着实狭窄。仅仅只够一个人斜肩而入,有些地方甚至窄的只能硬生生挤过去。如她这般弱小之人,竟将肩膀擦得生疼,破了皮,流了不少鲜血。
哪知这鲜血坏了事,竟将那埋葬在这里数千年的悬棺冢里的白骨唤醒。
此时,在山体内的悬棺冢中。位于莲池中间的石棺里,安放着五千年的楼兰第一将军的白骨,这白骨被这灵气一染,竟然以极快之速度变成白骨精。
待陌小苏来至石窟之时,就被那莲池中的极美精致所吸引,便信步来至那莲池中央。
忽而,见那亭子中央竟生生冒出一个石棺。
陌小苏万万没料到,那石棺内的白骨吸得她的灵气之后,竟然变成白骨精,正缓缓苏醒。
砰的一声!
棺盖被掀开,一只白骨将陌小苏拉了进去,随手又将棺盖盖上,困住陌小苏,贴身吸食。
这可把陌小苏吓得不轻。
瞪着惊恐地双眼望着这具成了精的白骨。她奋力挣扎,拳脚并用,心想着这光骨头定是极其容易碎的,没有筋皮血肉的包裹定极易骨折。
于是扬起干瘦的拳头,一拳一拳砸在那白骨上。
呀呀,疼死啦!
哎呀!你这死骨头!
陌小苏疼得直嚷嚷,这骨头也着实太硬。她这弱小的拳头砸去,那白骨颤都没颤,一双黑漆漆的眼窝直直地盯着她。
“灵气着实不错,甘醇得很。可惜不敢吸食得太多,毕竟干涸了几千年,做甚事都得悠着点。你也被再耗费力气了,老生不会伤及你性命的。”那白骨精扬起傲娇地头颅,将陌小苏的身体拉向一侧,和他并肩躺下。
陌小苏听他不会要其小命,也算是稍微安静下来。又见他颇有风度将陌小苏的拳头移开,便把身子往石棺边移了移,深怕又沾上半分。
那白骨精侧身面对陌小苏,用手托住下颌骨,缓缓说道:“我原本乃是楼兰大将,一腔忠魂。虽只活了二十六载,却驰骋沙场,杀敌无数。只因英年早逝,无法将一腔热血赋予楼兰,也算是死不瞑目。”说到此,那白骨精仰面望向棺盖顶,一对黑漆漆的眼眶盯着上头,一动不动。
男儿有泪不轻弹!
陌小苏暗自揣测,竟被这白骨精的精神劲所感动,泛着红眼眶眼巴巴地望着那修长的喉咙和锁骨。
看来精怪也不见得都是作恶之辈,或许死后能否成精怪也不是他们所能左右之事。就像羽儿口中说的关于她自己的故事一般。
故事,事故!两者似乎总是层层相扣,紧密相联。
她陌小苏,做梦都未曾想过能是仙界之人。
作为凡人出生,过着娘爱爹亲的小日子,也甚是幸运。就算偶尔做做白日梦,无非就是天下掉下个大鸡腿,娘亲又替她做了新衣裳。
就算平日里听爹爹讲起那妖魔鬼怪之故事,听得入迷害怕之时,最多也就躲在被窝里整夜无眠。熬着漫漫长夜,心里想着从今以后如是再让爹爹讲此类故事,便被天打雷劈。
怎敢做梦,还怕吓得不够!
天生胆小,却又抑制不住好奇之心。第二日入睡之前,早就把昨夜之事忘得一干二净,也或者是假装忘记。仍旧挂着一张惨白的脸色,盯着两个黑眼圈,使劲拖着爹爹的衣角,央求着再说一个,说一个更为可怕的故事。
说不定,陌小苏这种说话不算话之事,早就被天帝所盯上了。要不然,那天帝老儿怎能平白无故找上她。让她做了甚灵女,还要来世间历劫。
着实搞笑至极,既然是灵女,那天帝老儿也不赋予点仙人法术,防御之功。就如此这般洒脱的让她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之女子。
这几日,劫难倒是历得不少次了,且次次生死攸关。可这都是拿她的命去搏之,何其残忍。
想到此,陌小苏恨得牙尖儿直痒痒。
世间有多少个他,她,它。为啥只找众多她中的她。难不成她陌小苏是独一无二,无可取代之人。
陌小苏的思绪似乎神飘得够远。待她感觉有东西正戳她的脑袋之后,才回过神来,正看见白骨精耷拉着头颅,一手托腮,一手直接戳向她的脑门。
陌小苏恍惚着眉眼细细瞧之,见那白骨精的骨色也算白皙,骨相也甚是端正,想必生前也是一表人才。
竟觉得不甚可怕,还甚是萌萌哒!
忽然,陌小苏想起去年夏至之时的一桩趣事。
那日午后,她见爹爹看书看得甚是疲乏,摇头晃脑似乎有入睡之态。便想趁机吓唬吓唬爹爹。她悄悄走至爹爹的桌案前,回想起昨夜爹爹讲的白骨妖怪,便提笔在白纸上描上一描。
不说,她的丹青还真有几分微妙之处。或许是整日和医痴爹爹研习医术,她对骨架掌握得极为准确,以致描出的骨架也甚是精准至极。
待她画完之后,细细欣赏一番,也觉得不去学个丹青着实可惜。便将那白骨画贴在爹爹的眼前,猛地叫醒爹爹。
这一唤,着实把爹爹吓得不轻,本能地往后倒下。
扑通一声!
陌小苏还未来得及拽住爹爹的衣袖,就见爹爹仰面躺倒在软榻之上。幸好只是软榻,若是那硬挺的木板,说不定爹爹的后脑勺准会鼓起个肿包。
就这一吓唬,陌小苏就被爹爹罚跪在堂屋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准睡觉,跪倒生无可恋。
“你在做甚?怎可这般无理!老夫在和你面对面谈话,你这小辈之人竟然敢无视。”那白骨精双手环胸,一副气冲冲的模样。
“呃!着实……”陌小苏见那白骨精有恼怒之态,正欲解释道。耳边又响起这颇具磁性的说话声。
“待老夫死后,却发现还有一丝意识存在于体内,虽然日日盼着有朝一日能够重生,再回到战场上厮杀,但总是遇不到天机地合之时。只能委屈在此地数千年。”说完,那白骨精顿了顿,颇为得以地晃了晃脑袋,又说道:“没曾想竟被一股神奇之力唤醒,似乎在召唤本将起身迎战。这是何等幸事!对于你这仙界之人来说,也就少个一斤半两灵气儿,再修个万儿八千年不就可以恢复如初了。而老夫这等毫无修行之人,只能借点灵气用用。你放心,待老夫出了石棺,你再费点心思帮老夫救醒这悬棺冢内的一干将士,老夫便将你送出。”那白骨精越说越激动,竟伸出两只白骨手指,捧着陌小苏的脸蛋儿,激动地嚷道。
此时此刻,陌小苏只觉丹田之处似有异物在涌动,随即便觉有无数气流状的丝状物,慢慢渗透至四肢末梢。然后,飘向那双紧贴她脸庞的手掌。
冰凉凉,冷嗖嗖。
灵气流逝之际,忽觉睡意渐浓。恍惚中,陌小苏似乎看见一张英气逼人的俊俏面庞。青丝白肤,浓眉翘鼻,酒窝浅笑……
“二十六载之人,死后竟能一口一个老夫,着实是死得太久了。”陌小苏望着白骨精那张骷髅之脸,竟渐渐浮现出皮相之状,不由得嘀咕着。
原来那白骨精已快恢复成人形,只剩两只胳膊和腿脚还有白骨露出。虽然那人形只是形而无肉体,就如那描绘在纸上的丹青,顺势又蒙在灯笼骨架之上。
“不妙!石棺被人袭击!”那张俊俏之脸眼神凌厉,一把将陌小苏揽起,欲冲出石棺。
而此时,陌小苏正纳闷是否在做梦之时,便觉身后扑来一阵甚是舒服的凉意,随之一双有力的手臂便揽着腰身,欲将她救出。
羽儿已幻成翎羽来相救。
见石棺之中,那灵女的腰间竟伸出两只白骨森森的手臂,心知这便是那精怪口中说的白骨精。便摇身一变,幻成一支利箭,从天而降,直刺那白骨精已生血肉的脸蛋。
那白骨精见来人颇多变幻,气势强大,便抱着那陌小苏冲出石棺,跃至那光洁的地面。
“放开她!”羽儿幻成的利剑悬在那白骨精的头顶之上,柔中带着不可抗拒之严厉。
那白骨精见又来一仙人,不由得开怀大笑。
“羽儿,羽儿!”陌小苏听得这声音,便知是羽儿来相救,转身便往石窟边沿跑去。
羽儿见状,便幻成人形,随着灵女而去。
“哈哈,一模一样!看来这仙人的幻术着实了得!老夫今日真是开了眼界!”那白骨精已恢复了人模样,果真是穿着戎装,气势凌人。
“我的夜明珠呢?”陌小苏瞟了一眼那白骨精,忽而想起手中的珠子已是不见,不知何时散落,便低头寻找着。
“什么夜明珠,我却未曾见过,难不成你入了这坑洞,就是为财而来.”羽儿也觉得好笑,看来也是个贪财的女子,都这般境地了还想着夜明珠.
“老夫这穹顶之上有颗世间罕见的夜明珠,那是昔日从东海寻得,因老夫功劳显赫,王上怕老夫地下寂寞,便将它赐予老夫入了葬!”那白骨精来回踱步,仰面望向那高高的穹顶之上。忽而又说道:“若你能帮老夫将这一干将士恢复人形,老夫便将这里所有的夜明珠送与你!”
听了这话,羽儿寻思道,果真是那夜明珠的照拂,才让这凡间白骨得以汇聚灵魂。肉身虽逝,灵魂还在。
而陌小苏自顾自地寻找,未将那白骨精的话听入耳。
“可是这些?“羽儿将手心摊开,幻出几颗亮晶晶的珠子!”
陌小苏两眼发光,惊喜地说道:“正是,正是!你从何处寻得?这物件甚是稀奇,入石缝之时,还靠它引路照明,才得以不被那些乱石扎伤。”
“这乃是我的泪珠儿.”羽儿苦笑不得地说道。
“泪珠儿!”陌小苏一脸惊愕地望着羽儿。
……
那白骨精一脸怒气,快步至两人跟前,略显急躁地嚷道:“尔等小辈,着实不懂礼仪之事,有老夫在场,怎能如此无视!”
陌小苏与羽儿,面面相觑。
还未待她们回复那白骨精之时,一阵阵霹雳啪啦地声音从石窟四壁之上传来。
一扇扇棺盖从四壁砸落在地,响声轰隆。
少顷,便见那些坑洞内的石棺中爬出一具具白骨,沿着洞壁缓缓往下而行。
这个场面,着实让人头皮发麻!陌小苏见状,便拽着羽儿往石缝冲去。
“站住!谁也别想离开!”那白骨精立在石柱中央,手持弓箭,对准陌小苏的手背,冷冷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