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故这般大惊小怪,不就是那飞箭之声,又能奈我何呢?”南浔被陌小苏仆倒在地,摔了个措手不及。他着实没想到,她这娇小的身体里还竟还蕴藏着这么大的劲。幸好他反应及时,双肘撑地,才免于摔得过于难看。
话虽这么说,可是当南浔再次面对殷寒这等入魔之人时,心里仍旧有些忌惮之心。更何况殷寒与他皆是同门师兄弟,对他的修行路数了如指掌,以至于在楼兰之战时,才惨败在殷寒的手中。
尽管师傅临死前已将独门绝技破天诀和神鞭皆传授于南浔,无奈他的修行之路甚浅,根基不稳,若想强行修习,破那破天诀的九层境界着实困难,就连他的师傅也只修炼至六境。
一切皆有天意,破境界也是如此。有些人天资聪慧,过目不忘,悟性极强,以至于他从踏上修行之路时就甚是坦荡,毫无波折。日日沉浸在无所不能之中,逐渐滋生了狂妄自傲、临于天下之感。但待他甚是得意之际,却发现在临近最高境界之时,却停滞不前。无论如何努力,都再无突破可能,至死还念念不忘,只能遗憾终生。
而有些人,根基薄弱,甚至筋脉通不通,却无意之间踏入了修行之门,每一次微弱的进步皆须付出更多的血汗。不退缩,不怯弱,一步一步坚持往前走下去,在历经种种磨练和曲折之后,考验了本性,磨练了体格,悟出了天道之理,破境之事自然是水到渠成。
殷寒属于前者,走火入魔。而南浔则属于后者,负重前行。
话说那破天诀,乃是每一代巫神之间口口相传的绝门之术,共有九境界。一境破术阵,二境破毒阵,三境破迷阵,四境破气阵,五境破念阵,六境破灵阵,七境破幻阵,八境破虚阵,九境破空阵。
无奈凡人修行,寿命乃是不可知的劫数,时日长短皆不可知。且修炼破天诀耗费心力,每每突破一层皆需天时地利人和。若是能修至第九境界,则可破解天下一切阵法,在世间便是那无敌之人。
在这漫长的年月之中,也只有数百年前的一位巫神,才习得七境,破了幻阵,如此高的境界,虽说甚是艰辛,却将巫族带入世人之眼,将巫族之威名扬于天下,让世人敬之却又甚是忌惮。
也正是这位巫神之力,才导致巫族入侵中原,将世间秩序扰乱,战火频起,民不聊生,以至于遭到世间其它门派联合抵制,最后惨败于青隐寺门下,退出中原,迁徙至偏远荒芜之地。
最后,才在这黑水河之滨的巫岐山上落脚,并立下族规和毒誓,化身为九头蛇,盘踞在巫岐山的蛇洞之中,世代守护着巫族的信仰。
从此以后,巫族对于巫神的选拔更是慎之又慎,巫神之位,传男不传女,须得本性秉正之人才能肩负此重任。
每逢巫神选拔之际,参选者须经过为期三年的选拔,待他们经历一番角逐之后,才将最后的两位胜者带入巫岐山下的蛇洞之中。若是三月之后还能活着出来,且得到九头蛇的首肯,则由他继任巫神之位,获得老巫神的手持神鞭及破天诀。
而南浔则是那幸运之人。
这事恐怕连南浔都未曾料到。原本他出生在巫族一个极其普通的人家,父亲唤阙,乃是巫族的养蛊师,养蛊师专门负责去深山野地中找寻毒虫毒草,用来饲养祖庙里的蛊虫。与其他数百名养蛊师一同早出晚归,跋山涉水,披星戴月,甚是艰辛。
而祖庙里的这些蛊虫,则由族内专有的驯蛊师来驯养。他们将蛊虫圈养于特质的器皿之中,封于水底,日日用毒物来喂养。待数月,甚是数年之后,幼虫长至成虫,便可以交给成制蛊师。这份差事看似轻松,实则危险重重,稍不留神便会被那些蛊虫咬伤,轻者伤残,重则丢命。以至于族内的医师之职,甚是让人敬重。
而制蛊师的任务,则是将各处汇集而来的蛊虫放入虫洞之中,封闭出口,让其互相蚕食,争斗博命,待数月之后,便将最为厉害之蛊虫留下来,再交于毒巫。
毒巫乃是巫族内派系最为久远的族群,因其势力颇大,握有巫族的核心巫术,在族内的地位甚高,仅次于十二巫师。
南浔之母,则是毒巫之女,名唤白芷,生得貌美,乃是巫族之花。且聪慧过人,擅长医术,时常救济族人,受人爱戴。和阙乃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虽说阙和白芷的地位差别颇大,但那毒巫却甚是看重阙的为人,见其果敢有担当,对白芷甚是疼惜,便不顾族内之人的异样眼光将女儿下嫁于阙。
阙也不负其诺言,视白芷为手中宝,眼中泪,相亲相爱过了十余载。正待阙入了祖庙,成为了制毒师之时,白芷便有了孕相,足足怀了十八个月才诞下一子。
这孩子一出生便惹得众人前来观看,果真是眉眼如画,肤色如玉,专挑父辈的优点而成。阙苦思冥想了几月,才悟出一个名字:南浔,皆有难得寻觅之意,自认为有生之年能娶妻如此,得子如骄,定是积了几辈子的福气。
虽说南浔这孩子生得俊俏,却不哭不笑。白日望天看那烈日,夜里望天看那星辰,甚是呆傻之态。
族内人都私下言语,说这孩子恐怕患了呆傻之症,都甚是可惜,常常以可怜之态来安慰白芷。阙却不以为然,得闲之际总是抱着南浔在族内闲逛,见山聊至石,见树说至花,见水夸至海,见人言至性。
如此这般,直至三岁之时,南浔才开口言,六岁才徒步走,八岁才开始识字通理,直到十岁那年才迷上了修行之术,日日去祖庙观望巫神弟子及十二巫师做法修行。
白芷见南浔甚是喜爱修行之术,便携同阙和其父毒师商议,让南浔拜老巫神为师。
族内之人得知后,便将此事沦为笑柄。认为白芷这般溺爱其子,其实是在害子。竟不顾南浔资质愚笨,送去修行只是白白断送性命而已。更何况,老巫神怎可能收下这个傻子般的孩童。
那料到,老巫神得知南浔想拜他为师,竟自顾寻直家门,将南浔带走,果真出乎意料。让那一干看笑话之人,眨巴着眼睛,直蹬腿。
虽说南浔从小就生得俊俏,眉眼如画,肤色如玉。却因其性格寡言,喜爱独处,常常遭到族内孩子的排挤。至从跟随老巫神修行之后,或是封禁,或是游历,皆觉得是苦中寻乐,乐在其中。
天降祸福,不如人愿。
待南浔拜师一年之后,其爹娘便因天灾而亡。至此以后,他便别无二心,日日跟随师傅苦心修炼,虽然极其艰难,却从不妥协。
话又说回来,这黑水河之天色已无白昼,皆因那荒芜上空弥漫而来的黑夜已到了遮天蔽日之际。
此时,黑水河畔仅有些许虫鸣之火在林间来回袅绕,而殷寒却如幽灵般在河面上疾步而行。
当陌小苏得知危险来临之际,便将南浔扑倒在地。只是陌小苏这般扑倒在他身上,脸对脸,鼻碰鼻,姿势甚是不雅。南浔紧蹙眉头,望着她那双甚是无辜的眼睛,无奈地摇了摇头。
而这般姿势,陌小苏也觉得甚是不妥。虽说除了爹爹之外,甚少和男子接触,但是她也是知晓男女有别的。正欲从南浔身上爬起来,那料到还未站稳,便被这斗篷绊住脚,一个踉跄又跌倒在南浔身上。
南浔的嘴角微微抽动着,只觉肋骨一阵剧痛,若不是气息甚浓,定被她伤得不轻。便慌忙伸手捧着陌小苏的脸蛋儿,缓缓移至旁侧。随即,南浔便起身,猫着腰,将陌小苏拦腰抱起,转了个圈,藏于身后。
“师傅小心!”陌小苏依靠在南浔的身后,将斗篷裹紧,神情慌张地的注视着四周。
话音未落,密密麻麻的飞箭便从漆黑的河面上飞驰而来。只听得一阵阵箭尖刺破气流之声,那些飞箭便如一张网般,从半空画了一道弧形,直刺而下。
南浔仰面望向那箭阵,暗自寻思道:这殷寒怎可能用这般儿戏的技俩来对付他,必定有诈,须得小心谨慎才行。于是,他握紧神鞭,暗中使出破天诀,以待随时破阵。
虽说南浔修这破天诀才入了第三境,可对于他这般年纪来说,也甚是不易。破天诀乃是遇强则强,若是对手乃是布阵高手,且被他破之,那他的破境速度更为迅速。可惜的是,世间强者不容易遇见,更不容易从其阵法中活下来。
果不其然,待那殷寒淌过黑水河,来至岸边,离南浔仅有十丈远之时,便拂袖一挥,一团火光从他的袖间飞出,直奔那箭阵。
霎那间,那火球便飞至飞箭的中央,以极快之速度点燃了飞箭。那些飞箭着火之后,箭尖儿泛着红光,箭羽冒着黑烟直扑南浔。
“师傅!这可怎么办?”望着头顶那些飞速刺来的箭尖儿,陌小苏甚是惊恐地望着南浔,怯生生地说道。见南浔未言语,便伸手紧紧拽住他的衣衫,贴在他的背后,等候他出招。
临危不乱,就如这般场景。
虽说陌小苏嘴里说着害怕,表情动作也着实慌乱,可她的心里却觉得甚是安定。这种感觉真好,就像那天快要塌下来之时,也不会觉得慌张,皆因身后还有一人默默支撑着。
想到此,陌小苏不由得笑出声来,眯着眼睛笑了片刻,又觉得甚是不妥,慌忙捂住嘴巴,一双眼睛滴溜溜地乱转。寻思道:师傅不会觉得我是叛徒吧,在这危难之际竟还笑得出声。
“藏好便可!”南浔侧脸看了看陌小苏,见她还能淡定自如,笑得生风,也着实佩服。随即,他便凝神入境,口中默默念着破天诀。
霎时,南浔手中的神鞭便如那游龙般飞出,直击向上空那张飞箭组成的火网。
只听得一阵刺啦啦的响声之后,那张火网便被那神鞭腾空掀起,翻了个,转了向,往殷寒扑去。
一阵阵火光闪烁,如流星般划破夜空,转瞬即逝。
见那火网携带着一支支烧红的毒箭扑面而来,殷寒慌忙拂袖挡之。他那料到南浔的功力已是大增,竟抵挡不住这般强劲的力量,见那火网急速而来,甚是危险,便慌得转身往那黑水河奔去。
此时,黑水河里的那些暗涌的河精,渐渐收起它们的浪头,缓缓向黑水河中隐去。
对于这些河精来说,殷寒的身上没有一点可取之处,除了魔性难改,毫无灵气可存,以至于连河精都懒得对殷寒动手。而最为重要之处,皆因这些河精们忌惮于殷寒的厉害,不敢过于挑衅他,又加之殷寒是幻烟的同党,便留给他几分颜面。
随着飞箭射入黑水河之中,那些还未退去的河精,却不幸中了飞箭,声声惨叫,烧得吱吱作响。
殷寒立于黑水河之上,凝视着南浔和陌小苏的一举一动,心里甚是嗔恨。
若不是经历那场楼兰之战,中了那道人的奸计,入了空城之中,耗尽了修为,伤痛至今,他也不至于沦落到这般地步。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被这小师弟占了上风,竟会忌惮他那破天诀,看来这世间又多了一个强劲的对手。
此时非天时地利之际,不便与南浔过多纠缠,只须将陌小苏带走即可。殷寒如是想着,便心生一计。想起这陌小苏的灵气为何会突然消失,连那河精都探寻不到,难道是与那忽然而至的黑色斗篷有关。
想到此,殷寒似乎明白了什么,哑然失笑,猜定就是那斗篷在其中作怪。于是,他便悄悄幻出蛇骨扇,借助那蛇骨扇的魔力,以极快之速度将陌小苏身上的斗篷窃了去。
此时,南浔见那殷寒并未再出手,正欲带着陌小苏离去。忽而一阵强劲的阴风拂过,陌小苏只觉得脖子一阵冰凉,便觉不妙。她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肩臂,便心凉透底,惊呼道:“师傅,羽儿幻成的斗篷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