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永乐殿
云幕倾泻,琴音绕梁。
琼阁鎏金,彩羽争艳。
玉簪珠履,纱衣似霞。
香雾迷蒙,起舞霓裳。
“都退下吧!”子丑打着呵欠,揉着眼,一脸疲惫地从殿内走至长廊外,只见他慵懒地靠在廊柱上,甚是不耐烦地挥了挥袖,将一众奏乐伴舞的仙子请出了永乐殿。
待众仙退去之后,子丑依栏望着满园花树,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由得叹息道:“满园春色无人赏,独留子丑守孤殿。”说着,他甩袖凌空,竟飞至那花树之上,悠闲地伸展着腰肢。
落花如蝶,坠碧似玉。
无论色泽还是韵律皆比那些妩媚的仙子令人赏心悦目。这番美景,子丑看得入迷。忽然雅兴至,拂袖凌步于庭院中,闲了几曲飞花舞。
霎时花叶纷飞,雾云追逐。
正待他醉舞之际,又好似想起了天大的急事,竟猛然拍了拍脑门,神色慌张地奔向大殿内。
云雾携珠露,绕梁幻奇虹。
青灰靛蓝紫,雅俗冠芙蓉。
“殿下,殿下!”子丑撩开一片云雾,碎步挪至内殿一侧,探头瞟了一眼横卧在床榻之上的昽朔殿下。
见殿下衣衫未退,四仰八叉,睡得甚香。子丑不由得暗自嘀咕道:“若被天帝瞧见,我恐小命难保!”说着,他还不忘扬手轻扇自己一个巴掌,咬牙发誓道:“以后我若再放任殿下出门瞎逛,我便化成青烟,散于六界!若是哪个憨神胆敢私约殿下寻花问柳,饮酒作死,我且一并告知天帝,让哪些个憨神吃不了兜着走!”
嘀咕之际,子丑习惯性地瞟了一眼安置在大殿中央的天眼。
天眼如斗。
纳六界之境,锁万物之灵,藏乾坤之术。
静时虚无影,乱则幻混光。
此时,只见天眼西境黑光萦绕,山川失色,急得子丑跪地惊呼道:“殿下,坏事了,灵女有难!”
“殿下,殿下!”
只听昽朔哼唧两声,翻了身又掉头睡去。
见殿下酣睡,子丑急得满额冒珠,只得拽住殿下的衣袖,用劲晃了晃。见他仍旧毫无反应,慌得撑开嗓门连唤数声:“殿下,快醒醒,灵女有难!”
烂醉如泥!令子丑一声叹息。无奈之际,他只得吊着嗓子,学那仙娥之声,附在殿下耳边,娇滴滴地唤道:“殿下,殿下,天帝有请!”
子午斗胆,连唤三声。
“吵死了!本神又不聋,何须这般嚷嚷!”昽朔捂耳坐起,神色肃穆道:“恐是琼脂仙露食饱腹,才令尔等声如洪钟,没事找事。”顿了顿,他才气冲冲地捋了捋衣衫,跌跌撞撞地走至大殿前。
忽见殿前无人,昽朔脸色陡变,掉头奔向子丑,揪住他的衣襟,怒言道:“子丑,你的胆儿越发大了啊,竟敢戏弄本神了。看来近日着实放纵你了。从今儿起,你且面壁三月,不得离开永乐殿。”
昽朔撒完怒气,醉意甚浓。只见他步履晃荡地松开了子丑,一下瘫坐在软榻上,懒懒言道:“昨夜与龙王对饮,着实多喝了几杯,若不是灵兽将我驼回来,恐怕......”说及此,他忽又打了一串饱嗝,着实酒臭难闻,惊得子丑拂袖捂鼻。
“你个没良心的家伙,竟敢嫌弃本神!”昽朔扬手挥去,欲教训教训子丑,无奈醉酒无力,竟差点从软榻上摔了下去。
幸好子丑眼疾手快,躬身上前扶住殿下,悄声道:“殿下,子丑知错了。子丑不该时时劝解殿下外出寻乐。无奈天帝眼线颇多,稍有不慎就会被天帝知晓。倘若天帝怪罪下来,子丑罚也罢,死也罢,就怕殿下被......”
子丑说得紧,昽朔捂耳听。
正待昽朔无奈之际,忽见午未端着一盅青饮来,慌得招手唤道:“午未啊,你可快步些,本神快死渴了。”说着,又微眯着眼,恍惚道:“昨夜酒水入心,令本神口干舌燥。”
午未见昽朔殿下脸色不佳,定是又寻乐醉酒,慌得将青饮递至殿下手中,劝慰说道:“殿下,昨儿夜神派守夜星官来寻你,我只说你熬夜研习布星阵,颇为疲惫,早早便入睡了!”顿了顿,他见殿下脸色渐缓,又说道:“今日天眼异常,恐是那灵女有难。倘若殿下不出手相救,恐又生变故,不好向天帝交代!”
昽朔打了个呵欠,慵懒地靠在软榻上,扬袖挥了挥,淡淡言道:“这等小事,不需本神出手,你且安排子丑看着去处置吧!只要你替我处理好繁琐机务,应付各处差事即可。”说完,昽朔沉呤片刻,又对子丑说道:“无需费尽心思相助,只需留住她小命即可!”说完,他扬脸一口喝尽青饮,竟又转身走至侧殿,将云枕揽入怀中,寻得一个舒适的姿势,卧塌而眠。
“遵命!”子丑暗自偷笑道。
“殿下安寝!”午未却蹙眉忧愁,心不在焉地回应道。随后,他再次瞧了瞧殿下的背影,放下云帐,悄声道:“依我看,殿下恐怕得睡个三五天,你且守好天眼,照顾好殿下。”说完,便从怀中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子,塞入子丑的手中,满脸愁容地走出大殿。
望着午未落寞的背影,子丑楞了楞,忽觉甚是心疼他。凡人皆以为仙界逍遥,却不知仙界之事,不入不知。
就说这永乐殿吧,真是无聊至极。
殿下爱玩,时常不遵天规,总是寻得各种机会寻欢作乐。倒显得这永乐殿好似那客栈般。而午未擅长舞文弄墨,深得殿下重用,不仅要年复一年地替殿下处理事务,还要负责守护天眼。
而他则略显愚笨,只能做些侍奉殿下生活起居的小事。虽说天界仙娥众多,却讨不得殿下欢心,时常被殿下寻些莫须有的借口赶走。皆因殿下深知三个女人一台戏,若是帝后再偷偷掺和个眼线,那殿下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以至于殿下所居之处皆是男子。
不过,也有例外之事。
倘若遇到殿下喝得烂醉回来,还未过够酒瘾的话,殿下便会破天荒似地唤来众多仙娥,对饮欢唱,奏乐伴舞。不过,待殿下睡着之后,子丑就得忙着清理烂摊子。皆是为了防止殿下醒来不认账,便趁他未醒之时,将众多仙娥请走。
今日殿下入睡,又有幸得到重用。子丑着实满心欢喜。虽说他一直是个卑微的小仙官,但他却怀揣着一个英雄梦。
见午未离去,子丑轻柔地摩挲着手中的藏灵塔,乐颠颠地奔至星辰台,从台架上拿起一根佛尘,在天眼之上轻轻一挥。
一片白光闪过,那抹萦绕在天眼上空的黑气便被佛尘扫尽,露出一团如明镜般的光晕。
子丑见状,极其虔诚地闭上双眼。且将双手合胸前,默念着仙诀之术。
诀声止,天眼启。
只见那天眼悬浮数圈之后,光晕之中便浮现出陌小苏那张消瘦苍白的脸颊。只见她衣衫破旧,青丝凌乱,立于草丛之中,神色凝重地望着远方。
“真是个倔强又勇敢的小丫头!”望着陌小苏那副落魄模样,子丑怜惜道:“世人不知仙界苦,一心仰望九重天。我劝世人惜时日,莫待临了空余恨。”说着,他挥舞着佛尘,打开藏灵塔,唤出魇兽的元神,引入天眼之中。
望着那团金灿灿的光晕在天眼中打旋儿,子丑感叹道:“世间劫数最难熬,我且将魇兽的元神归还,望它助你早日归位!”说及此,他闭上双眼,挥动佛尘,将魇兽的元神送入虚幻之境。
“渡人渡己!”子丑坦然道。
......
......
草滩之上
微风拂过,光如琴弦。茫茫草滩如碧海,随风荡漾。
突然,一道金光从天而降,好似闪电般悬于草滩中央。停顿片刻之后,那道光陡然散开,如春雨般飘落在草尖上。
霎那间,草尖金黄,好似麦穗般随风涌动。一波及一波荡漾开来,待触及边际之后,复又聚拢成团,凝聚成一颗拳头般大小的元神。
金灿透亮,神光笼罩。
正在草滩中嬉戏的魇兽忽然警觉地扬起头来。就在它仰头之际,那颗元神疾速而来,遁入它的体内。
“嗷呜!”魇兽狂喜。
霎那间,光芒四射。
待光晕散尽之际,魇兽已变成了一头威风凛凛的双头狮子。只见它抖了抖金色的鬃毛,细长的眼眸映射出犀利而威严的光芒,着实令人胆寒。
“吼呜......”双生魇兽甩了甩头,仰天长啸。鬃毛扇动之际,背脊之上竟长出了一对金色的翅膀,如虎添翼般令它神气十足。
“吼呜!”魇兽腾空跃起,漫过草尖,向着陌小苏展翅飞去。
......
......
这番陌小苏正在发愣,阡已察觉出异常,慌得起身,拽住她的袖口,悄声道:“陌姐姐,魇兽不见了!”
陌小苏空茫地望向远方,仿佛听不见阡的喊声。
阡急得面红耳赤,急忙扬手在陌小苏的眼前晃了晃。见她仍旧毫无反应,竟踮起脚尖,抱住她的脑袋,在她的耳边大声吼道:“魇兽不见了!”
“不见了!”陌小苏猛然回过神来,楞楞地望着阡,好似自言自语道:“如幻影般,一切都消失了!”
这番言语反倒令阡楞了楞。他不甚明白她所言为何意,只是反复强调道:“阡还在呢!阡还在呢!只是魇兽那家伙,消失了!”
“魇兽贪玩,阡不用忧心!”陌小苏浅浅一笑,拨开遮眼的草叶,踮脚望向草滩的尽头。只见那广阔之处,有一片被云层遮住的密林。若隐若现,仿佛悬浮天边。
“该出手了!”陌小苏捋衣言道。
“阡也要去救巫神......北殇......还有那一伙奇怪的人!”阡拽一把青草塞入口中,扬脸问道:“吃吗?”
“我不饿!”陌小苏怜惜道:“待救出众人,我且给你抓只野兔吃!”
“阡不吃。就怕兔子没吃着,反被妖怪先吃了!”阡连连摇头,又扯下一把青草塞入口中,忽又笑道:“陌姐姐,你的木簪呢?”
“嗯?”陌小苏迟疑片刻,才发现青丝乱舞,慌得拂袖挽起发丝,惊呼道:“木簪丢了!”
“给!我在草丛中拾得的!”阡摊开掌心,又疑惑言道:“就这一截子破木棍,有啥稀奇的。若不是陌姐姐的物件,我都难得去拾。”迟疑片刻,又悄声道:“待你与我家巫神成了亲,让巫神送你一只世间最美的簪!”
“若再胡说,小心我撕烂你的嘴!”陌小苏捏了捏阡的脸蛋,又说道:“木簪乃是师尊赠予之物,怎可论贵贱!”说着,她盘好发髻,别上木簪,又拾起草地上的残剑,拍了拍阡的肩膀,感叹道:“阡越发有本事啦!竟能一剑砍掉蛇妖的头,着实英勇无畏。待我见了你家巫神,定会好好夸夸你!”说着,她将残剑放在阡的手中,又说道:“此剑虽残,却威力十足!想必是把宝剑,你且留下防身,待见了你家巫神,让他教你几招!”
“嗯!”阡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接过残剑,沉默片刻说道:“此剑缺口有七,就唤它七缺剑吧!”
“七缺剑!”陌小苏点头道:“取得好!”
“当真好听!”
“好听!”陌小苏微笑道。
“巫神持神鞭,阡有七缺剑!”阡挥舞着七缺剑,兴奋地念叨着。
就在阡欢呼之际,忽见一团耀目的光丛远处疾驰而来。
“那......那是何物?”阡突然惊呼道,慌得扬起七缺剑,挡在陌小苏跟前。
“是魇兽!”望着那团逐渐清晰的身影,陌小苏的眼眸泛起了光亮来。
“魇兽!”阡蹦起来,甚是不敢相信。他揉了揉眼睛,慌得向前奔去。还未待他跑上几步,一头威风凛凛的双头狮子便出现在他的眼前。
“这......这是魇兽?怎会变成这副模样?”望着眼前这个足足大他几轮的庞然大物,阡惊得语无伦次。忽地,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野草,惊呼道:“难不成这野草有毒!”说完,他慌得吐出草汁,怯怯言道:“我可不想变成这副怪模样!”
一阵劲风拂过,魇兽拢翅而下,匍匐在陌小苏跟前。
“魇兽,你总算找回自己了!”陌小苏哽咽道。只见她缓缓蹲下,抚摸着魇兽的鬃毛,凝视着它那威严而又不失柔和的眼眸,肃穆道:“若有好去处,你且去。”
魇兽侧脸碰了碰陌小苏的掌心,坚定地摇了摇头。
“前路漫漫,有幸为伴!”陌小苏搂住魇兽的脖颈,悄声道:“去密林救人!”
“吼呜!”魇兽长啸一声,抖动着金色的鬃毛。待二人跨上它的背脊,便振翅飞向密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