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微凉,李知怜听到苏允呼唤她的声音
她冲进迷雾中,那雾突然变得鲜血或玛瑙一般通红的颜色,笼罩住了她面前的世界,她看见站在苏允旁边的沈知堂正对着她微笑,那浅笑的眼眸,深远幽暗
她赤脚站在丛林中,等着他们慢慢走过来,他们凝视着她,眼中全是温柔的目光。
画面一转,苏允和沈知堂双双倒下了,而她的手中满是鲜血
“老师~”
李知怜猛然从床上坐起,发现这又是一场梦。
窗外已经开始泛白,听着滴答滴答滴落的雨声,她抱紧被褥,缓缓地躺下,将自己淹没在锦被之中,然而她躺在温暖柔软的被褥之中,却觉得比自己身在荒郊野岭时还要难安
这冰冻过的心,一但受到温暖,那便是救赎的开始,李知怜将被子一掀,爬起来穿好衣服,打开门走了出去,正好碰到前来叫她的沈知堂
李知怜抬头望着他,沈知堂站在她面前俯视着她,见她看着自己不说话,笑道:“一会吃了早饭,我带你去买几套衣服”
她来时已经二十五岁,控制着这五岁的身体跋涉了千山万水,杀了无数人从未袒露过自己的真实情绪,但在这一刻,却不自觉地在沈知堂的面前露出羞怯与无措
沈知堂扫了她一眼,看见她低垂的面庞微微透出一种晕红,他才仿佛忽然察觉到一件事,面前这个人,其实只是一个十三十四岁的幼女:“老师只是觉得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应该穿得粉嫩些”
李知怜打量着自己,灰黑色的男装粗布,衣服的下角还被她撕下一块给苏允包扎伤口,她窘迫地抬眼偷看了沈知堂一眼,低声道:“不耽误老师的事情就好”
沈知堂望着那清扬的眉眼,想起了他第一次进宫时坐在李鸿皇帝身边那个雍容华贵却极致温柔的女人,而眼前这个小女孩,眉眼虽像却带着疏远的冷意。
李知怜盯着他,摸了摸自己的脸,略显无措道:“老师~”
沈知堂回过神来道:“走吧~”
李知怜先一步下楼,刚好看到客栈门外停着一辆马车,瞥见那极为熟悉的背影,匆忙的跑出去却被人拦在门前
那是林姨~可林姨怎么会一身白衣出现在这,王老先生从不理会她们的衣食,她和林姨穿的衣服大多都是下人穿剩下后林姨自己改的,而且王老先生从不让她们穿白衣
沈知堂见站在门口的两人只是持刀拦住李知怜,再没有做出别的举动,向前拉住她问道:“怎么了?”
李知怜指着马车疑惑道:“轿子里好像是林姨~”
沈知堂抬眼望着逐渐远去的马车问道:“林姨?”
李知怜点点头:“嗯~是同我一起被流放的人”
沈知堂思索片刻询问道:“她可是叫林照?”
李知怜抬眼道:“老师您认得她?”
沈知堂点点头:“她原是当今陛下的侍女,初进宫时曾受过萧皇后也就是你母后的的恩惠,在你被流放那天,她以报恩为由主动请缨跟随照顾你”沈知堂望向远处:“而且看那几位随行的人个个气质非凡,应该都是军中的一把手”
李知怜惊道:“老师您的意思是?”
沈知堂摇摇头:“老师从不做无谓的猜测,或许客栈老板会知道一些”
说着老板刚好从门外回来道:“怎么两位要出去啊!房间还要给你们留着吗?这西城门刚开,这两天人比较多,这客房可不好找啊!”
沈知堂拿出十两银子递给客栈老板道我们那两间房先不退,我问你点事,只要你如实回答,剩下的就都归你了
客栈老板讲银子放进嘴中咬了咬道:“您问,知道的我一定说”
“刚刚退房那几位昨晚是住的哪一间?什么时候来的?”
客栈老板将钱锁进柜子里道:“这事说来也是奇怪得紧,刚刚那一行人退的是二楼最边上的四间房,那四间房昨天来的是六七个壮汉,我去送晚饭的时候他们都还在,这早上退房时就变成一个女的和八个男的了,看他们面色不善,我就没敢多嘴问,反正钱也收不是”
沈知堂和李知怜交流一下眼神,回道:“是这样啊!那就谢谢老板了”
“沈兄~沈兄~”陈结宾从楼上跑下来拉着沈知堂的衣袖道:“沈兄你昨日去哪里了,我带着那些采参人来客栈时,没看到你,我还以为……还以为你走了。”
沈知堂笑了笑道:“昨日小女累了,就先带她上去休息了!怎么样吃过早饭了没?”
陈结宾摇摇头:“对不起~我不该不信任沈兄的”
沈知堂笑道:“无事~我正准备和小女去吃早饭,正好你去把其他的采参人都叫过来,就说我沈某请他们吃饭”
陈结宾连声应着跑开了。李知怜不解道:“老师~您这是?”
“那些采参人常年和参堂谷打交道,应该知道一些参堂谷的事,就是你的衣服得晚些才能去买了”
李知怜点点头:“无事~老师的正事要紧”
山脚下一座随山而建的小镇上,约摸只有七八十户人家,一条短短的街道纵贯全镇,镇甸虽小,但街道上人们熙来攘往,倒也热闹非凡。
苏允和李见清随人流走在街道上,苏允轻声道:“这就是那个叫萧何的人所说的小镇?”
李见清点了点头:“应该是的。”他一边说话,一边四下里观察着。前面不远处出现了一家客栈,门前飘着的酒幌上面写着祥和客栈,李见清的眼睛一亮,对苏允道:“那里~”
苏允点点头,轻声道:“李兄~,不知为什么,我心里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李见清道:“既然他们能放我们出来,就应该不会在此时动手,我担心的是老师那边……”
苏允一愣,忙道:“我说李兄~现在身处险地的是我们,你还有闲情去关心你老师……放心~他们一定过得比我们好,至少不用大半夜的爬山,我都快大半个月没有沾床了”
祥和客店不大,也很冷清,一层是饭店,二层住宿。苏允和李见清来到店门前,小二赶忙跑过来:“客官,是住店还是打尖?”
苏允和李见清打量着客栈的装饰,小二笑道:“看您的穿着打扮,是外地人吧?”
苏允微笑道:“正是,过路之人,前来取马”
小二道:“两位可是何公子的朋友?”
苏允拉着李见清退了几步轻声道:“你不是说他叫萧何吗?怎么变成何萧了?”
李见清四处看了看道:“你不也是叫许六”
苏允哼了一声道:“我这还不是为了我们的安危着想”
李见清看了苏允一眼,跟上小二的步伐来到马棚
祥和客栈二楼隔间内,一小斯模样的人在窗边探出个脑袋,看人走了之后,对着纱帐里面的人说道:“二公子~他们去马棚了”
纱帐里面的人一身白衣,仿佛融进了纱幔里,光着脚走到窗边望着马棚的方向道:“倒是真的有几分身姿,不过可惜了~小七你拿桌子上的香包去把那两身兽皮给换回来”
小七惊道:“二公子~那可是萧公子亲手配置的药包”
二公子笑道:“无事~再过几天就不用不上了,倒是那位李公子,要是死在西林城,这游戏就不好玩了”
小七拿起桌上的香包跑下楼对着已经在马上的两人喊到:“李公子留步~”
李见清拉回马匹道:“这位小哥可是有事?”
小七道:“我家公子说希望能用这香包换回那两身兽衣”
李见清朝苏允点点头,苏允飞身下马解开绑在马上的包袱丢给了小七
小七单手稳稳地接住包袱轻轻放在地上,双手将香包举到李见清身前道:“我家公子还说让李公子千万别死在西林城”
李见清抬眼,只见客栈的窗边闪过一丝白影笑道:“那就呈你家公子吉言了”
路上李见清不管不顾的扬鞭策马,苏允一肚子的问号,只得憋着紧紧地跟在他的马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