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梨花出门,屋里气氛骤然结冰。
霏雪像是用尽了气力,整个人都瘫在了床上,夏盼缓缓走过去。
“这条路不好走,但你执意如此,我也相信你能达成所愿。”夏盼摸了摸霏雪的脸。
霏雪闭着眼,声音沙哑:“必能如此。”
夏盼让卉儿这几日又派了两个丫鬟给了梨花,让她一并用着。
几日内,霏雪要入东宫之事不胫而走,卉儿很是难安,找到夏盼,说自己很是小心,没想到还是被人察觉了。
夏盼此时正在和首饰铺子商议样式,只是一笑:“怨不得你,梨花最近很是威风,怕是她忍不住,偷偷告诉了一个又一个。”
卉儿这才放心。
“不碍事的,她的嫁衣我画好了,你帮我送去裁缝那。”夏盼指了指旁边榻上的几个画卷。
卉儿抱起画卷:“姑娘想的可真周到,事事躬亲。”
夏盼没说话,她这几日都不敢再看霏雪,让自己忙碌的不可开交。力求每件事都完美。
夏盼摇摇头,这些不够,远远不够。
卉儿看夏盼没有说话,以为她看着图纸样式,没有听到,便走了出去。
霏雪在屋里,每天来看她的姑娘很多,她感觉到了其他姑娘羡慕的目光,有些带着几分嫉妒。
倒是平时一直看不惯她的媚娘,别别扭扭的拿了一对绣了兰花的枕套送给了她。
“你别误会啊,夏娘说我手艺好,非分给我的活,”媚娘别扭的坐下来,摆弄着霏雪的首饰:“咱们这种身份,绣别的怕是也不合适,就希望你的蕙质兰心,能让殿下时刻惦念吧。”
霏雪很是感动,媚娘是店里很受欢迎的姑娘,这不足半月,能绣出一对枕套,定是日夜赶工。
霏雪突然起身,翻出一个匣子,打开后,拿了一支镶玉的金钗塞到了媚娘手里。
“当日夏娘给我打的首饰,你不是很喜欢吗?姐妹一场,留个念想给你。”
“干嘛?”媚娘确实很喜欢那只镶玉金钗,当日还闹了很大脾气。她把盒子一推:“我不要,她给你的。”
霏雪突然就笑了,这醉花楼,活的最真的怕就是眼前这个无比妩媚的女子了吧:“与我又不合适,你戴着正好。”
说罢便拿起来,缓缓插入媚娘发中,很是满意的笑了笑,拿起铜镜:“你看。”
媚娘撇撇嘴,得意地笑道:“我就说这簪子明明更配我。”
霏雪被她的样子逗得也难得的笑了起来。
其实媚娘是这个醉花楼,除了明澈和夏盼之外,唯一一个知道霏雪入东宫并不如她看起来那么风光的。她虽不知道夏盼要如此有何用,但也清楚,霏雪还有其他的命。
媚娘突然觉得自己很幸运,落到青楼卖笑,居然也能遇到夏娘,她放任自己的期许日益生长。自己也未曾背负什么,无需赤脚走上那条人人都道光明无比的荆棘之路。
媚娘抱了抱霏雪,不同往日抱着夏娘的蛮横,她的怀抱很温柔。
嘴上却说到:“发达了之后不要忘了我们哦,你走了我就是头牌了,不知道要多风光。”
霏雪在她怀里笑道:“我在时你也是啊,若说劝酒,玩游戏,我可样样不如你。”
却听到头顶的声音,没了往日的魅态。
“照顾好自己。”
霏雪脸上的笑凝住,鼻头有些酸。明明这几天自己都很努力的克制住了。
媚娘抱着她,直到感到怀里的人呼吸重新平顺,才放手,挂着笑离开了房间。
谁道青楼女子最无情,胭脂媚笑惹人痴,只是泪落无人时。
转眼间便到了初五,醉花楼闭门谢了客。
夏盼终于见了霏雪,她这几天被伺候的很好,肌肤吹弹可破,发丝乌黑光亮。
“这是我给你准备的首饰,”夏盼努力保持自己的语气,不要过于激动:“还有这些,你的新衣。”
夏盼打开木箱:“这是你的嫁衣,你不能穿红,我,我选了水绿色,你看看可喜欢?”
霏雪点点头,手缓缓抚上,上乘的锦缎,只有大户人家才用得上的东西,再看那首饰,便知道夏盼花了多少银钱。
“银票你也拿着,换了钱,打点下人,”夏盼慌乱的想着自己有无遗漏:“梨花和那两个丫鬟你也带走,这是他们的身契,我与她们谈过,都是愿意随你去东宫的。”
“还有,你若是有了事,找这几个人,都可以给我传话,你今晚熟熟背下,就烧了,”夏盼塞给她一张带有名字的纸:“太子妃我打听过,对待妾室虽不亲近,但也不严苛,若是有事,你与她说,不要先告诉殿下,这些你也都能自拿主意。”
“夏娘。”霏雪突然抱紧了夏盼,眼里含泪:“若是我娘在,也会同你一样,为我准备嫁妆,细细嘱托我,我遇见你,是我的幸事。”
不是的,夏盼摇头,若是你爹娘在,定不会让你入虎穴。
“我,我身份不好,”夏盼勉强笑了笑,拉着霏雪:“我求了博家人,明日你就从博弈书局出嫁,也算是好人家姑娘,是个良妾。”
霏雪落泪点头,她知道夏盼为了她做了很多。
已经并不是只为了让她报仇了,她期盼着她能过得好。
“今后路漫漫,要你自己走,有些事不再朝夕,你这一呆,就要三五年,”夏盼看着她:“别让自己受委屈。”
霏雪仍是点头,然后开口问:“我要的东西你帮我准备好了吗。”
夏盼咬牙,从怀中缓缓掏出一个瓷瓶:“这里面药丸我都用了消食药包好了,你每日泡水饮下,就可以避子。若是常人拿着药,也只能看出是消食丸。”
霏雪双手接过,紧紧攥着。
次日未破晓
夏盼命了人都不得去看,自己却忍不住站在正对着书局的房间,欠了个缝。轿子已经准备好了,因是纳妾,接亲的人只是几个小厮。
霏雪盖着盖头,穿着她做的嫁衣,缓缓从博弈书局被人搀着走出。
忽的停下了,夏盼心里一紧。
就看着霏雪突然朝着那扇开了缝的窗户跪了下了。
“此一别,不知再见是何时,愿君珍重,一世平安。”
霏雪口中默念,带着泪缓缓磕下了头。
然后被人扶入轿中,一行人,消失在雾气渐起的街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