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鸢神秘莫测地一笑,故意卖起关子,“你猜猜看,我是怎么想到法子的?”
松子是一脸摸不着头脑的样儿,“那小的哪知道呀,公子您关在祠堂里,两眼一摸黑在那想着,小的也不是您肚子里的虫。”
颜鸢嘿嘿一笑,“傻松子。我当然在里面想不出来!”她把食指放在嘴上,招手让松子凑过来一点,“嘘,我这事儿你可别告诉别人。”
松子的头点得像小鸡啄米,颜鸢象征性地看了看周围是否安全,然后才小声说——“我偷偷逃出去了几天。”
“啊啊,您逃出去了?从祠堂里?”
颜鸢立马敲了他一下捂住他的嘴,松子眨巴眨巴眼,颜鸢这才松开,他也学着颜鸢一副做贼的样子小声问:“可是您怎么做到的?祠堂戒备森严,您又对颜家不熟。”
“当然是靠着我阿姐,放我出去的咯。”
松子恍然大悟,“哎呦,这可真是……该说大小姐心善呢,还是太危险了呢……那公子出去之后怎么调查的呀?”
“我在汴京有一远房表亲,正好对这蛊毒之类的颇有些了解。我把那日尸变之时的状况都跟她说了,她猜想大概会有两种可能定我的罪,一是引蝶之蛊,二就是血祭之蛊。这两种蛊术她都知道用何说法让我脱罪,但她同时也跟我说。如果用别的蛊术给我定罪,她毫无办法。我只能先把她给我的这两种脱罪法子背下来,准备着今天随机应变的。不过还好让我给赌赢了,他们就是想用血祭之蛊给我定罪。”
松子听完呆了半晌,得出结论,“哎呀,这实在是太惊险了。”
“是啊,你家公子我的命差点今天就丢在那,回不来了。”颜鸢瘪瘪嘴。
如果不是颜玉璃放她出去,如果不是有一舞这么个小师叔在汴京,如果不是正好让她赌赢了,她恐怕这辈子就再也不能回去见师父师娘了。
这才来汴京待了几天,就已经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颜鸢的手握紧了一些,她再次认真地打量了一番这个看起来还算舒适的屋子,这一次,她只感觉到了不寒而栗。
血玉尸变之谜还是不得而知,到底是谁在幕后推动这一切?是冲着她来的吗?是颜家的人要下手吗?为什么?
颜鸢不敢也不想在颜家多待一刻了,玉佩给出去,怎么着都算她完成了任务,现在的她是可以想办法离开了。
只是有什么办法,能让她全身而退呢?这几日在颜家生活,她已经深深体会到汴京大家族对这些死规矩根深蒂固的服从。她是三房唯一的子嗣,颜家是不会轻易放她这个镇宅之子回朝歌的。
该怎么办呢?
她思考着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或许是因为连日来神经紧张,这夜睡得出奇地死。但有些人却睡不着。
颜玉璃的目光在面前清一色的黑衣女卫身上扫过,为首的紫月抱拳道:“大小姐,您不要想了。公子这次下的是死命令,如果您去看了渊公子,我们几个全都得领死罪。”
“紫月,你回去帮我问问兄长,为什么?”
“公子说了,您要和渊公子保持距离。况且他安然无恙地回来,你也没必要再去看他了。”
颜玉璃沉默不答,虽然颜鸢大难不死,逃出三日安全回来,还能脱掉大部分罪名,但她还是很想去看看颜鸢,关心一下他这几日在外的情况。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对这个刚回来不久的堂弟过分好了些,难道是因为把之前对颜佑的关爱转移到他身上去了?
紫月以为她心意不改,只能侧开身子,“大小姐若是执意如此,紫月也不拦着……您若是认真起来,我们几个联手也打不过。”
颜玉璃看着紫月背后,院子里的一轮弯月,想明白了颜漆的担忧。
当年父母双双离开,只有颜漆和她兄妹二人相互依靠,才从颜京冯的手下留了一条命活。
如今颜漆不让她与颜鸢有过多的来往……今日昌盛堂她也看的分明,颜京冯夫妻明显是要对颜鸢下杀手。
“为什么,渊弟刚回颜家这几日就被盯上了呢?”颜玉璃缓缓地坐在椅子上。
“大小姐,听紫月一言吧。渊公子到底什么来头,我们其实知道的也不清楚。而且渊公子外出查案的时候,还和天香坊有牵扯……怕是真的没您想的那么简单。”
“我知道。”颜玉璃无力地点点头,“二叔和二叔母要做的事,没人拦得住。今日阿渊能侥幸逃了,日后也是逃不过一死的。我若是跟他太亲近,说不定二叔气头上来了,也要把我一起收拾了。兄长是为我好。”
紫月看着她喃喃地说着,拿出了纸笔,“大小姐,您这是做什么?”
“帮阿渊抄书。”颜玉璃心平气和地道“他现在养伤都来不及,肯定没力气抄的。不如就让我,给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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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鸢做了个梦。
她好像回到了很小的时候,躺在床上,半阖着眼睛,即将进入梦乡。朦朦胧胧中看到师娘就着油灯给她赶制过冬的衣裳,她师娘还是那么好看,皮肤白白的,眉眼温温柔柔的。
师娘不经意地看了她一眼,笑着过来给她掖掖被子,“这孩子,又把被子睡下来了。”
然后,像是突然发现了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师娘低低惊呼一声,把她紧紧搂在怀里,“怎么被打得这么狠呢!”
颜鸢撒娇地说,“师娘您怎么才发现,我都被打了好几天了。”
“啊呀,是谁打我的鸢儿啊,杀千刀的。”
“不就是您和师父非要我来颜家,鸢儿才糟了这么多罪。”
“闭嘴,不孝的小家伙,怎么跟你师娘说话的。”师父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走过来细细检查她手臂上的伤口,神情十分冷漠。
他张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闭上,把颜鸢的手放回被子里去,摸摸她的头,“你如今是在外面,我和你师娘都照顾不了你,你要听话,要乖……”
听话,乖……她要是之前乖乖地在祠堂待着,说不定小命早没了。
师父叹气道:“要你听话,是要你听师父和师娘教导过你的话,不管在何种境地,都要与人为善,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要你乖,是要你不要再随便寻衅惹事,外面不比山里,没人能包容你……”
颜鸢觉得眼皮很沉重,也懒得拌嘴,只点点头,“我知道了,师父。”
师父和师娘都温柔地看着她,“鸢儿,我们爱你。”
他们身影渐渐地模糊了,颜鸢本来不是个喜欢把爱意表达在口中的人,但这次她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要说。虽然身上没劲,但她还是道:“我也爱你们,师父,师娘……”
这一喊直接把自己喊醒了,松子在外面打趣道:“哟,公子,您这一大早的,爱谁呢?”
颜鸢还沉浸在梦中的感觉,没有理他。梦里那种温馨的氛围太真实了,竟让她以为自己已经回了玄真观。可睁眼看到颜家的陈设,心中止不住的失落。
师父,师娘,我好想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