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苏清宴突然撑起身子。
对着正欲下车的竹禹道:“对了,竹禹。记得提醒王爷,还有添香院和云梦阁。”
她也是前两日才突然想明白的,添香院既然与云梦阁是同一个老板,那云梦阁自然也跑不了。
而看似萧条的添香院虽经营的是那等生意,但无论雇主从何处入,都会极其显眼。
因为,添香院本就客稀,而那等生意的雇主,则多半非富即贵。
但若是先从云梦阁进,再由小道或密道入到添香院,就稳妥万分了。
而当中蒙受莫名之祸的少年,虽但到底早一些得救,便早多几分暖光。
竹禹闻言一笑,摆手安抚道:“放心吧,公子。昨日王爷的文书上午刚递到衙门和圣上面前。下午,那俩污糟之地,便被查封了。”
说罢,便利落地跳下了车。
倒是一旁已方才还气呼呼地碎碎念,此时却蔫耷耷地喊饿的小赵少年,耳尖地听了一嘴。
随即,一副有些被惊吓到的模样,吞吞吐吐了半天,“王王爷?”
似是不敢确定,又强调着问了一遍,“救我们的是是王爷?”
裴易章闻后一笑,换了一个姿势,好整以暇道:“嗯。王爷,大名鼎鼎的萧王爷。”
随即又微扬了扬嘴角,调侃道:“怎么样,小子,有没有一种撞大运的感觉?”
“有!”圆脸少年闻言一脸喜色,猛点了一下头。
而后,便向身旁二人凑近了些,笑嘻嘻地问道:“诶,我方才没听仔细,你们再给我讲讲萧王爷是如何智斗恶徒,救我等儿郎于水火中的。”
他方才以为不过是个普通的官员,遂而便没兴趣细听。
但如今不一样,既然知道了救人的是萧王爷,那那怎么也得好好听听才是!
苏清宴侧身瞧着这敬仰之色溢于言表的圆脸少年,而后一笑,随即眼睛便有些发润。
原来,这萧忱威名不止响彻西北。
原来,这般的英雄,百姓也是晓得要敬仰的。
可为什么
他们,最终却不肯再信一信呢?
憋回泪意,苏清宴轻声笑了笑,便当真仔细同身旁少年讲起昨夜的事来。
不过,自然是从衙役护卫口中听来的。
“昨晚是这般”
少年声音清润微哑,语调错落有致,倒有几分说书的味道。
阵阵乡风伴着少年的声音而来,山形渐远,取而代之印入眼帘的是一片新绿,正努力着生长的各色庄稼。
早起或务农,或打猎,或砍柴采药的村民已渐渐上了工。
鸟鸣阵阵,伴着农家特有的饭菜香而来。
裴易章竟生出了一种,若停在此时便好了的念头。
但念头一出,才觉方才自己真跟见鬼了一样。
啧,不对。
停什么停,算算,他裴易章已是几日未曾换衣洗澡了。
正腹诽间,突然
“咕噜”
不知谁的肚子叫了一声。
可待裴易章带着惑意向身旁二人望去时,才发觉,那二人竟第一次极有默契,极诡异地盯着自己。
“你们”
话还未说完,便觉身下板车一停。
“几位小兄弟,可以下去用饭了。”旁边一护卫开口道。
随之而来的,便是赵孝孺与苏清宴的一阵轰然而来的爆笑声。
一时间,裴易章也有些赧然。
但刚一下车,便听远处传来了一声堪比哭爹喊娘的喊叫声:“公子!”
“公子,您可吓死元安了!哇呜呜呜”
几日不见,往日收拾整齐,清秀干净的书童元安,已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这个,头发有些杂乱,面色憔悴,眼睛还有些肿的不知名的小厮。
因此,裴易章对着作势扑上来的元安,止了止。
但蓦地才发觉,或许此时自己与这元安也差不了多少。
便也安慰地伸手拍了拍元安的背。
但谁知,元安却吸了吸鼻子,突然冒出一句:“公子,您要不要在此处洗个澡再走?”
裴易章:“”
于是,从旁经过的苏清宴与赵孝孺二人也极其不给面子地,极其不厚道地笑开了。
天清气朗,清风悠悠。
待苏清宴用完早饭再次回到板车上坐着时,便听队伍前边传来了一阵极难听的叫骂声。
“啐!你个有人生没人养的小崽子!”
“老夫真是瞎了眼!才会养出你这种白眼狼!”
“呸!小杂种!”
“要不是老夫,你他娘的早被狼刁去了!哪他大爷的来今日的吃食住用!”
“早知今日,我就该把你做成不死不活的药人!”
“啐!小杂种!”
老道还在不知疲惫地继续叫骂着。
苏清宴探身朝前面望了一望。
意料之中。
那少年依旧是一副眉眼平静无波的样子。
即便身旁被绑了的老道不停地在没有被绑上的脚十分使劲地踢着他。
即便,发已杂乱。
即便,仪容已不整。
但唯一不同的是,往日,他是平着眉眼地朝人看来。
而此时,则是略低垂着眉眼,一声不吭。
“这位官爷,我方才从里处来。王爷说,为早日审案,所以,嫌犯不能有一丝差错。但我看那老道万一把那细胳膊细腿的小道士给踢死了怎么办?”
苏清宴朝身旁一衙役拱手笑了笑,指了指前处。
随即又似怕担事一般,讪笑了几分,道:“不过,草民我也就是那么一说。不当事,不当事的。”
说罢,还忙摆了摆手。
被搭话的衙役闻言也跟着朝前面一看,拧了拧眉,略一思忖,便抿了抿唇,终是朝前面走了过去。
于是,前面看守的衙役便将老道的腿也一并给绑得严严实实的,又将二人略分开了一点。
毕竟,总不能将这二人与那季驸马绑在一处。
人家好歹是驸马,且如今,还不晓得最终会是个什么罪名呢。
方才被搭话的衙役刚一回来,苏清宴便又忙不好意思地讪笑了几分。
但,蓦地一下,她却看见方才还低垂着眉眼的道士少年,直直地向她望来。
而后,眸色清润,朝她笑来。
只是,这笑,说是感激吧,倒也像,但苏清宴总觉得,还有些别的东西在里面。
于是,她也只得状若无事地挪开了目光,坐回了板车上。
日头渐起,田间春景也渐渐远去,车马略一转,便上了官道。
而此时,坐在板车上的圆脸少年正嚷着要下车。
无他,因为,方才一特老实的作护卫的衙役告诉他们。
这板车是从几家农户处借来的。
其中好像有一辆,是运过粪的。
“赵兄,没事,这必定不是咱们这辆,不信你闻闻,一点味儿都没有,是不是?”苏清宴笑了笑。
“不管,不管,小爷要下车!”圆脸少年嚷道。
然而不管怎么嚷,周围衙役都只一条,大人有令,不至城门,不允下车。
“我说赵赵公子是吧,你就忍忍吧,你看,我家公子平日里多讲究的一个人,不也好好在车上呆着了嘛。”
一旁随走的元安,一脸很是实诚地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