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往王府送拜年帖的官员，以武将居多，文官不过零星几个。剩下几个，都是些无实权的公爵勋贵人家。

宋暮烟看了看，竟然还看到了几个上辈子的熟人。

“褚安良，师乐正与王爷交好？”宋暮烟瞧著名录上的名字不太明白。上一世她深居王府，对朝堂军中局势不太明了。但唯一知道的是，褚安良与师乐正曾经帮着废太子围攻京都。只看这一点，这两人就该是霍峥的敌人。

她心里暗暗警惕，明面上却装作不懂试探地问霍峥：“今年要给两位柱国备帖子和年礼吗？”

“不必。”

霍峥接过名录，拿了只毛笔在两人的名字上画了个叉，又耐心给她解释：“大邺如今有六位柱国大将军。路魏关坐镇蕲州遂州，是太后娘家兄弟，但年事已高，已不能战；薛岂坐镇禹州雍州，背后是舒家暗中支持，乃是贤贵妃一党；申屠孛坐镇肃州郴州，明面上中立，但暗地里却忠于父皇；褚安良与师乐正是两个墙头草，行军打仗不行，见风使舵揣摩上意倒是十分拿手。”

“两个老滑头谁也不想得罪，年年都往王府送帖子。不必放在心上。”

宋暮烟见他言辞间多有轻蔑，显然并不亲近这二位柱国，便暗暗放下了心，想着以后再找机会提醒一番。

将他所说认真记在心中，宋暮烟又问道:“那还有一位呢？”

霍峥笑了笑：“还有一位夏侯商夏将军，乃是我的恩师。我刚从军时，便是投在他军中。”

当年霍峥请命从军，安庆帝大怒，只说若是从军，不得以皇子身份入伍，更不会有护卫随行。若是死在了战场上，更不会有人替他收尸。霍峥那时毅然决然地应下了。唯有一个请求，便是投入夏侯商军中。

夏侯商是出了名的油盐不进刚正不阿，安庆帝当下便应了。却不想这正是霍峥多番筹划的机会，从此蛟龙入海，一飞冲天。

“那我给夏将军额外备一份年礼？”宋暮烟闻言道。

“不用。”霍峥摇头：“老师素来刚正，不收礼也不送礼。而且对外，我与他关系并不和睦，你只心中记着就好，别的不用做。”

宋暮烟应下，又指着剩下那些人道：“那这些人要怎么安排？”

霍峥迅速扫过，拿笔圈了几个人出来：“这几个不用理会，剩下的若是今年还送，按例回礼便可。”

……

按照霍峥的点拨，宋暮烟重新拟出了一份名录交给王富贵，叫他按名录行事即可。霍峥并没有什么亲近的长辈，也不用亲自登门拜访。倒是省了不少事。

王富贵临要退下，宋暮烟又叫住了他，想了想道：“再以我的名义，备一份拜年帖和年礼送去长公主府上。”

长公主的一番话她多少还是听进了心里，上一世直到她死，也没听说长公主对霍峥有过不利，既然如此，不说交好，结个善缘是没错的。

只是怕以王府的名义送去，霍峥知道了要不高兴，干脆便以她自己的名义送去。

年节里闲时多，时间过得飞快。宋暮烟没事就在书房里看看书，偶尔也跟着霍峥学学拳法。转眼间便已经到了元宵。

元宵节这日，京都会有盛大的花灯节。城内各处提前好几日就已经准备了起来，不只是大大小小的酒楼摊贩，就连京兆府和禁卫军也全都出动，配合元宵灯节做准备。

宋暮烟长这么大还未去看过花灯节，往年宋家倒是会在酒楼订座，宋家的小辈都会去，但从来都没有宋暮烟和宋暮芝的份儿。

如今听王富贵说起，宋暮烟便有些意动。

她磨磨蹭蹭地去寻霍峥，将王富贵送来的帖子放在她面前：“望仙楼送来的帖子，说给我们留了最好的位置。王爷去吗？”

望仙楼是京都最好最大的酒楼，平日里不少达官显贵都喜欢上望仙楼喝酒赏景。到了灯节这个时候，望仙楼的雅间更是千金难求。早被身份贵重的熟客们包圆了。

没想到望仙楼会特意留位，还叫人送了帖子过来。宋暮烟嘴上虽然是在询问，但黑亮的眼睛里写满了期待。

霍峥虽然对灯节无甚兴趣，却也不舍得拂了她的兴致，只能说去。想了想又道：“娘和暮芝在府中无事，不如一起出去看看吧。”

宋暮烟一想也是，便道：“沉彦和沉伯母也去吧，难得出趟门。”

这么说定了，宋暮烟便叫雪枝去传信，另又叫门房备了马车。等到了天色擦黑时，一行人分两辆马车往望仙楼驶去。

……

天色才擦黑，街道上的花灯就都亮了起来。大街小巷上都是提着花灯的游人。就连平日里少出门的深闺小姐们，这一天也都出来看热闹。

宋暮烟撩开帘子往外看，五彩的灯光映照她脸上，少了故作的老成稳重，倒是多了几分孩子气。

霍峥坐在她身侧，见状道：“若是喜欢，以后每年都来。”

“好啊。”宋暮烟回头看他，笑容映衬着车窗外的灯火，璀璨万分：“王爷陪我一起来。”

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蜷了蜷，霍峥掩饰一般地看向外面，轻轻“嗯”了一声。

望仙楼客似云来，各家马车都停在酒楼门前，等着小二接引入内。宋暮烟左右四顾，还依稀看到了几张熟面孔。

将名帖交给小二，宋暮烟一行人随即被引上楼。

望仙楼一共三层，每层六个雅间，占地极大。其中第三层观景视野最好，可俯瞰整个京都景色。

宋暮烟一行被引到松涛阁落座，不多时便有下人捧着精致的点心与茶水进来。

宋暮烟推开窗子，由上往下俯瞰，只见整座京都城都被灯海淹没，入目尽是各色花灯。其中还有两盏三四人高的巨型走马灯缓缓转动，便是今年的灯王。

“赛灯会快开始了吧？”宋暮烟问道。

一旁伺候的下人道：“是，可需小人去取灯谜上来？今年的赛灯会头名可得黄金百两，或者丹墨先生的真迹一幅。”

不管是黄金百两还是丹墨先生真迹，吸引力都不小。

宋暮烟示意雪枝把名帖给小二：“去取灯谜。”

霍峥好奇：“烟儿会猜灯谜？”

宋暮烟扬扬下巴，笑得有些骄傲：“会一些，再说猜不出还有暮芝。”

要说正儿八经做学问，她未必强过旁人。但她自小爱看杂书，懂得多脑筋转得快，幼时过元宵，兄弟姐妹们都去外头玩儿，只有她跟宋暮芝待在府中。便会趁着府中无人，去摘挂着的花灯，那上头也会挂着灯谜。常常是她与宋暮芝各猜出一半来。

下人不一会儿便捧了十个灯谜上来。灯谜放在桌上，宋暮烟每看一张，会的便提笔写下，不会的便递给宋暮芝，宋暮芝再写下。不过片刻，姐妹俩便写好答案，叫下人再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