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暮烟侧脸瞧着他,总觉得这人并没有说真话。相处这些日子,她对霍峥的脾性已经十分了解。这人就是个闷葫芦,生了气也不会说。只会自己憋着。
宋暮烟想了想,现在的场合也不适合询问。便想着等回去再说。
却说李尹霖随宋长煜回了弄雪阁后,便有些魂不守舍。多年不见,宋暮烟容貌气质更甚从前,叫人看一眼便挪不开目光。
他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对方时,宋暮烟还是少女。眉目精致如画,脾性十分的好。初见他时,会客气地叫他“尹霖表哥”。
李尹霖当时一见佳人就倾了心,时常邀请她游湖赏景,表白的诗词也不知赠了多少。虽然宋暮烟性格羞涩从未主动回应过,但眼中的专注却做不了假。要不是后来……后来家中不经他同意就给他订了亲事,暮烟想来也不会那么决绝地连他送的玉佩都不收,还祝他与未婚妻琴瑟和鸣,夫妻恩爱……
“终究是有缘无分啊……”
李尹霖长叹一口气,借酒掩下了鼻中酸涩。
一旁的宋娴雅没听清,好奇地凑过来:“尹霖表哥你说什么?”
李尹霖没理会她,只顾着借酒浇愁。宋长煜厉色看她一眼,宋娴雅悻悻退回自己的位置,不敢再多话。
“表弟准备就这么放弃了?”宋长煜给他倒了一杯酒。
“不放弃还能如何?”李尹霖叹口气,颓丧道:“本就是我先负了她,如今王爷……对她应该不差,我不能再去害她。而且今日……她连看都没看我一眼,显然是心里怨恨我……”
宋长煜嘴角微勾,继续道:“也许人前,她不敢表现出来呢?”他压低了声音继续道:“我听说那战北王,于房中事上十分凶残,喜欢折磨人……”
李尹霖脸一白,杯中酒抖出来一点:“这……”
“表弟就是真要放弃,也该把事情都说清楚。当年你虽迫于父母压力回了常阳郡,但到底拒了婚事。并不算对不起她……是不是?”
李尹霖被他说得意动,神情越发犹豫。
宋长煜再接再厉:“本来我有办法让你见到三妹,既然你不愿……那就算了……”
“我愿……”李尹霖急急应下,脸上已经现了几分醉意,含糊不清地说道:“我要当面与她问清楚。若是她过得不好……我、我拼死也要带她离开!”
“好……”宋长煜眼底一闪,声音轻柔道:“表弟放心,我会帮你们的……”
楼下一人高的香烧完之前,沉彦与宋暮芝两人联手,答完了一百二十五道灯谜。
最后一道锣鼓声响,战北王府的红灯笼被挂到了最高处。
松涛阁里众人都满脸喜意,宋暮烟摸摸宋暮芝的头,笑着道:“暮芝果然厉害。”
宋暮芝脸颊微红,却不如以往怯懦畏缩,眼神明亮道:“姐姐和沉公子也出了力。”
沉彦偷眼瞧着,轻咳一声,连忙道不敢:“小姐腹有诗书,就算没有我,想来也能答出来。”
“都别谦虚了。”宋暮烟见他们推来推去,笑着道:“都有功。等拿了奖,平分了正好。”
话音刚落,就有下人领着赛灯会的管事上来。管事捧着两只木匣子,恭敬地弯着腰:“赛灯会头名,可得黄金百两或丹墨先生真迹一幅。不知诸位贵人如何选?”
宋暮烟对丹青名家不通,便去看宋暮芝和沉彦。却听沉彦道:“方才灯谜中有数道谜题都与丹墨先生有关,小姐都能对答如流,可是也追捧丹墨先生?”
宋暮芝点点头。丹墨先生的画在大邺颇受追捧,她也十分喜爱。不过想到这头名并不是她一人摘得,而且沉彦家境并不好,应该是缺银子的,她便没有贸然提出这样令人为难的要求,而是道:“这次头名是我们三人合作摘得,画总不好分,不如就俗套些选黄金百两吧?”
宋暮烟见状便明白了,妹妹其实是喜欢这幅画的,只是她一向体贴,不愿意沉彦为难,才主动提了出来。
她正要说话,却听沉彦道:“那真是巧得很,沉彦也十分喜爱丹墨先生。丹墨先生的真迹若是拿到外头,也能与百两黄金等价。若是王妃和小姐不介意,可否将改选丹墨先生真迹?真迹可交予王妃,沉彦只求能借来临摹一幅。”
宋暮芝本来是怕他为难才说了这一番话,却没想到他也想要画。便略带询问地看向宋暮烟:“姐姐?”
宋暮烟见状也没想太多,道:“你们都喜欢就选画吧。沉彦也不好太吃亏。回府后再给你补一份奖赏。”
沉彦连忙道谢,又对捧着画爱不释手的宋暮芝长长一揖:“过几日还要麻烦小姐借画了。”
宋暮芝笑着应下,目光尽在画上。倒是霍峥面无表情地看了沉彦一眼,微微皱了眉,却没有贸然说什么。
赛灯会结束,后头便是赏灯。几人在楼上坐了这么久,宋暮烟便提出下去看看。余氏与沉母见下面人多,懒得凑热闹,就在楼上坐着。宋暮烟便和霍峥带着宋暮芝下去赏灯。
楼下人群熙熙攘攘,宋暮芝喜欢女孩子的小玩意,在小摊位上挑挑看看。宋暮烟张望了一圈,蓦然想到什么,对宋暮芝道:“我跟王爷去那边看看,叫逐一和沉彦护着你,亥时前在松涛阁汇合。”
宋暮芝乖巧应下。宋暮烟又交代随行丫鬟照顾好她,才拉着霍峥离开。
霍峥皱眉不解:“去哪儿?”
宋暮烟斜斜睨他一眼,眼中光华流转:“我瞧着似乎有人心情不好,得想法子哄哄他。”
霍峥一窒,下意识想反驳自己没有心情不好,转而又被她那句“哄哄他”吸引了心神,脚下不自觉随着她往前走,哑声问道:“怎么哄?”
宋暮烟拉着他走到一个卖面具的小摊边,挑了两个彩鸟面具,自己带上后,又递给霍峥一个:“你也带上。”
摊主年纪不小,眼神倒是挺利,咧着嘴笑呵呵:“二位是那个……吧?这面具正好!上头画的是雁呢!正好一对儿!”
宋暮烟听得高兴,给了银子,又拉着霍峥往护城河边走。
河边这日尽是卖花灯的,带着面具的男男女女捧着花灯,小心翼翼地执笔写上自己的心愿,然后放归河中。霍峥虽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场合,却也知道,这是年轻男女们传递情思的所在。古往今来,不知多少男女借这小小一盏花灯传情。
他不自在地哑了嗓子:“来这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