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长身玉立,高颧深目,剑眉昂扬斜指青天,薄唇闭合言语甚少。风云迎面丝毫不避,两目幽幽凝视常灵丹。
来人拱手,不卑不亢道:“常老先生请留步,在下高轩门高龙谪之徒李在云,今日特来请教常老先生的高招,无需多言,请见招。”
常灵丹行走江湖多年,阅人无数,仍不禁在心中赞叹:好凌厉的后生。
常灵丹不紧不慢地问道:“在云贤侄,尊师龙谪身体可好?多年不见,甚是想念。”
李在云道:“常老先生说笑了,老师的身体老先生怎么不知道?常老先生的毒掌好生毒辣,当年老师硬挨常老先生一记亲妈暴怒掌,打得老师三月下不来床榻,呕血不止,多亏老师福大命大,从鬼门关绕了三圈,抄小路回到阳间,可体内毒气无法化解,每至初一十五,掌毒发作,老师痛彻心扉。”
在星听到熟悉的声音语调,咳出血沫,激动道:“在云大师哥,快杀了刨尸老鬼!大师哥,你怎么才来啊,我和在树师哥被老怪欺辱得好惨!”
李在云似是被当场捉住的小毛贼,神色窘迫,低声道:“在星师弟,青年弟子若想出走山门行走江湖,须经门派设定的文武考核,我通过武考轻而易举,可那文化考核属实太难,我接连考了三次,都未合格,始终不能走出门派。此次我能下山,实属侥幸,要是没有高晚絮师姐的帮忙,我恐怕此时还在埋头苦读呢!”
在树:“大师哥,你出关替师报仇,也必须要通过文化考核么?”
在云恶狠狠地点头,道:“武林侠士行为规范属实难背,江湖豪客谈吐修养真是难记!”猛地话锋一转,“常老先生,不知你当年用哪只手掌打伤了我师父?”
常灵丹:“我记不清了,似乎是左掌,也许是右掌。”
“好!我把你两只手掌都削下来!”李在云神光炯然,飞身跃起,舒展长臂抓起飞光剑,飞光剑如流银划空,向常灵丹枯枝的老手挥去。
常灵丹浑然不惧,凛凛有威,施展金丝乌刀,招式凝重,轻重进退,狠辣异常。李在云施展高轩门绝技冥鸿功,其功法已达炉火纯青之境,闪转腾挪,时如大鹏负天,时如老鲲跃海,满堂尽是残影。乌刀银剑交锋,刀光剑影之中乍现火树银花,华美异常,在云在星李大有和躲在桌子下的四名少年见此场景,不觉神醉。
李在云年轻神俊,无所畏惧,兼之天赋绝俗,剑法冠绝同门,造诣远胜老师,三年之前,高轩门上下已无人能指点他。手握飞光宝剑,似以月光为刃,缥缈绝俗,剑随心动,剑光如落英缤纷,剑网交织,无不笼罩。李在云与常灵丹舍命相拼,却无半分凝重凶恶之势,胜似仙人酒醉狂舞。
常灵丹见李在云剑法超凡脱俗,心惊胆战,以刀格挡长剑,如老猿攀藤般跳出剑网,朗声道:“想不到北地绝域竟有如此少年英雄,李在云,你前途无量!我和你没有不共戴天之仇,不愿痛下杀手,毁你性命,你我收手吧。”
李在云:“常老先生打我师父一掌,该怎么算?”
常灵丹阅世多年,深知李在云天资胜人,心高气傲,绝不肯轻易妥协,当即笑道:“在云贤侄,当日我打你师父龙谪一记毒掌,你心有不平,决计不会轻易干休,既然如此,不如这样,我打你们一人一记毒掌,公平吧!”
常灵丹的喜怒难以捉弄,亦不是心平气善之辈,当即使一记亲妈暴怒掌轰向李在云面门。亲妈暴怒掌刚猛无俦,出掌时如饿虎下山,气震山河;推掌时如天雷滚滚,天地摇晃;落掌时真如亲妈暴怒咆哮,手持擀面杖将你打。
李在云只觉得狂风袭面,连头皮都险些被掀起,哪里敢硬接此掌千钧一发之际,喉头一紧,竟然急中生智,朝常灵丹的手掌吐了一口黏痰。常灵丹狂怒出掌,旋即后悔不迭,他爱才惜才,李在云和他亦无大仇,他不愿一掌将李在云的脑袋崩得四分五裂,又深知亲妈暴怒掌乃是一记毒掌,就算不能一击毙命,掌中蕴含的毒力也能将李在云折磨得生不如死。哪知掌心一阵温热湿滑,常灵丹还以为将李在云的脑浆拍出,细看却是一口浓痰,好比捏了一坨狗屎,恶心至极。
“后生,你好卑鄙!”常灵丹忙将浓痰擦在在星的衣服上,怒气又起,甩出两枚神鬼莫测的淬毒钢锥。李在云见钢锥袭来,不及细想,使飞光剑一拨一挑,打向别处,顺手从腰带中摸出两把飞刀,打向常灵丹。常灵丹见飞刀来势凌厉,忙使金丝乌刀将其弹开。
“啊!啊!”两声惨叫。
“啊!啊!”惨叫两声。
常灵丹和李在云均是一喜,暗道:中了!却见两枚淬毒钢锥打中马大瓜和汪木鱼,两把飞刀扎中了大蛤蟆,二蛤蟆。
常灵丹自知钢锥淬毒,毒性迅猛,忙去查看,见马大瓜和汪木鱼已经中毒,两名少年面色青紫,五官扭做一团,神情恐怖,暗道不妙。见马大瓜虽中毒手中依然紧握那柄价值五钱银子的长剑,暗暗称奇,一瞥眼又瞧见大蛤蟆的面孔,失声叫道:“不好!莫非你小子也中毒了,怎么模样比那两个小子还吓人!”
大蛤蟆强忍中刀之痛,连连摇头。常灵丹虽然喜怒无常,却鄙夷滥杀无辜之人,不屑倚强凌弱,若是误伤人命,免不了内疚不已。常灵丹忙抱起马大瓜和汪木鱼,将两名少年绑在老马背上,抽身欲走。李在云能让他走,横剑挡路,喝道:“休走!”
常灵丹:“李在云休要挡我,这两个孙子中我淬毒钢锥,命在旦夕,你若是延误了救治时机,这两条人命,算你杀的!”
李在云见两少年口吐白沫,面色青紫,知他所言不假,又见自己的两把飞刀扎中大蛤蟆,二蛤蟆,自责自怨,心乱如麻,一时犹豫不决,飞光剑摆动不定。
常灵丹冷笑道:“在云少侠还在犹豫么?”常灵丹故意将少侠叫的极大声,又伸长颈子道:“李在云,你敢杀我么?”
李在云虽然剑术惊世,可终究少不经事,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紧握着飞光剑的手坚硬如岩石。
常灵丹见李在云尚在迟疑,连忙将脖子收回,少年心事难以捉摸,万一他一时怒气,将自己杀了可不值当。
常灵丹笑道:“在云贤侄,想来替师报仇是幌子,逼我说出雪域醉狮古长存的遗物在哪里才是真正目的吧?”李在云像是被戳穿谎言的骗子一样呆立原地。
常灵丹跨上老马,忽地抄起挂在马身的亮银长枪,枪如毒蛇暴起,眨眼间连扎李在云枪。李在云使劲浑身解数,狼狈躲开,可衣衫尽破,褴褛不成样子。
常灵丹笑道:“在云贤侄,我在中原三仙山等你。”言罢,纵马狂奔,奔着那雪茫茫灵狐山飞驰而去。
李在云:“在星在树,将那两名少年带回高轩门,好生救治,千万不可马虎。”
李在云沉默不语,望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北风转急,常灵丹的嘲笑声掺杂在风中,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