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槐大喜过望,三步并作两步走去,走出几米,又忽然冷静下来,觉得自己这般喜形于色有失身份,何况他和郑袖还在冷战期间,因此放慢步伐,让宫人屏气敛神。
前段时间,他看郑袖千般不是,现在越看她越欢喜。
几日不见,他的南后似乎又丰盈白净了些,远远看去,肤白胜雪,娇嫩可人,竟比下凡神女还更美几分,一路上,小小的人儿像雪地里的兔子,灵动活泼,让人恨不得搂进怀里揉一揉。
熊槐喜笑连连,像个痴汉一样,紧紧跟随,又小心翼翼,不让她发现行迹。
美人儿倒是肆意畅快,一路上欢声笑语不停,到了后花园里,动若疯兔。
熊槐:你小心点儿,别伤了小崽崽。
“春菊,林儿,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红梅映雪呢!这梅花,真俏!真美!”郑袖捏上梅花瓣,指尖就像凑上冰凌,猛然缩回来。
她吐吐舌头,嘀咕道:“本来想学个文雅人,无奈翻车。”
细细一看,覆在红梅上的白雪都已结成冰,她灵感一起,道:“你们都躲远些,我要摇一摇这梅花枝,看看这雪会不会掉下来。”
“娘娘不可!”春菊急急忙忙阻止,她道:“娘娘千金之躯,想要摇花枝,让我们这些婢子去做就好了,何须亲自动手?”
郑袖不听,一边撤到一旁,一手抓住一支梅花,高声道:“躲远了啊,要开始了!”
见到这架势,熊槐提心吊胆,生怕掉落的冰块砸中她,滴落的水浸湿她的衣裳,因此出声阻止:“且慢!”
与此同时,另一男声响起:“且慢!”
而雪边的人已放开手,梅上寒冰没掉,带着彻骨凉意的小水珠倒砸到她的手上,她抽回手,揉揉被冻的手背,心道:“好冷!对不起啊,小手手,我愚蠢的大脑害你背了锅。”
脑子凌乱之际,忽然响起刚刚那两道阻止声,一道声音与熊槐十分相似,她欲回头,面前一少年从树后现身,他道:“拜见郑娘娘。”
郑袖打消回头的想法,一瞧地上跪的英俊少年,忙道:“灵均请起。”
那日投壶亭比试之后,郑袖与几个少年都有了些许交情,在大婚前夕,她还跟他们斗鸡、踢球。
见到昔日好友,她喜逐颜开,再看他风度翩翩,装扮华丽,便笑道:“灵均,你是来这儿赏花赋诗的吧!”
屈原面色斐然,尴尬道:“下民愚不可及,在园内赏花许久,全无半点头绪。”
“作诗本来就是有感而发,灵均何必自嗟。”郑袖抱着肚子笑道:“灵均来得正好,我几月不曾归家,爹爹娘亲可好?滑弟呢?”
“咳。”郑袖忽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咳嗽声,她的脑子飞快转动,脸上不露痕迹。
屈原刚要循声看去,却见眼前的美人儿疯狂眨眼,挤眉弄眼,屈原啼笑皆非,稳住,定声道:“伯父伯母身体康健,只是,阿滑仍然顽劣,让人很是头疼。”
“哈哈,那臭小子!”郑袖笑了笑,对屈原道:“灵均,阿滑少不经事,你既年长他几岁,平日里还得你多加费心。”
她露出如老母亲一般慈祥的笑容,感叹道:“幼弟顽劣,我身在宫中,难以时时教导,真乃憾事。”
一边偷听的熊槐心有感慨:“孜孜与他们不过两月家人情分,却时时记挂心中,不谷与她朝夕相处半年之久,她定把不谷看成心上至宝,可不谷都做了什么?在她身怀有孕时,没有时刻照料,没有日夜相伴,还把新妃子带到她的宫中……”
熊槐越想越后悔,再一想到之前自己做过的种种好事,为了魏美人,天天提早下朝,赶到章华台看她,把人带回宫里后,更是日日宠幸,连郑袖这明媒正娶的夫人都忘记了。
他的脑补功力十分厉害,一会儿想到郑袖怀孕辛苦,一会儿又想起魏美人小白花曲意逢迎,一会儿联想到魏哀王。
是了!一定是魏哀王那个老不死的使的诡计!
他打不过不谷,便用使这条美人毒剂来迷惑不谷!
幸好不谷神思清明,提早发现,不然就成为沉迷女色,为女人而亡国的君主了!(历史上,这货的确因为女色亡国)
熊槐一下捏手磨牙,一脸愤恨,一下拍拍脑袋,懊悔异常,宫人们都僵直身子不敢动,只默默听着郑袖和屈原对话。
只听郑袖和屈原聊到家人,又谈到宫中的光景,郑袖满脸怅然,抚着肚子,低落道:“如今大君恶了我,许久不到我的宫中,我这日子没了盼头,只盼望着生下这个孩子后,能够回到昭府,侍奉双亲,教育弟弟。”
说到这儿,她又是凄然苦笑,道:“或许回家后,还能重温少女时光,与你们一同投壶、斗鸡。”
“往事不堪回首啊!到宫里走一遭,物是人非,什么都变了!”她捂着嘴巴,假意偏头抹泪,哽咽道:“对不住,灵均……”
屈原一头黑线。
这个妞,麻烦您演技专业点好吗?
别当我没看见你那袖子掩盖下疯狂上扬的嘴角。
不过,这位姐在钓人,他也乐得配合,因而摆出同情而恭敬的态度,说道:“娘娘,您放心,若真有那么一天,阿滑不会……”
“灵均,爱妃,今日好兴致啊。”熊槐再也听不下去,主动站出来。
“拜见大君。”
“免礼。”熊槐径直走到郑袖身旁,道:“大冷天的怎么出来了?”
“想看雪里红梅。”郑袖搓搓手,熊槐眼尖,用大掌合住她的双手,才发现她的手冷得跟冰块似的,脸色不佳,眼角还挂着泪,嘴唇没有什么血色,看起来惨兮兮的。
熊槐握着她的手轻轻哈气,又把她的手拖进自己的大袄中取暖,郑袖点点他的胸膛,指向屈原,熊槐这才注意到屈原的存在。
“灵均啊,这天气寒冷,你还是早些回去吧,别在这杵着了,伤身体。”
屈原:??我被迫演了一出戏,塞了一嘴狗粮,终于要被赶回家了?
郑袖也笑意满营,道:“灵均,这灵感不时有,你也莫强求,顺心而发才是正理。”
好了,我懂了,我知道你们嫌我这个大灯泡太亮了……
屈原展颜,恭敬道:“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