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大泥塑移动到了石基前,飞速堆起的泥浆已经在为他铺设前进之路了。
张灵夕垂眸片刻,闭上眼睛将灵力到推最大,淡淡说了句,“最后一搏吧。”
说罢双手推着无数灵符如发疯的鸟群般,飞速又混乱的扑向风暴中心的泥塑,并倾刻将厚厚包裹的泥土冲烂一大片。
大家睁大眼睛看着这最后的挣扎,仿佛又看到了希望。
冲击还在继续,张灵夕的嘴唇越咬越紧,胸口的剧痛让她喉咙口的腥咸味儿越来越浓,心中自嘲,“这老道的青云掌是挺厉害的,可惜脑子不好使。”
她的双手开始剧烈的发抖,她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而那大泥塑也席卷着泥浆风暴围着自己,噼啦啪啦地为自己“补给”泥碎,之前冲破的区域开始飞速的回填。
她知道大势已去了。
但她始终没有收手,只是越来越多的灵符被拍到了地上,被泥浆埋没,冲击力一点点变小,但大泥塑的力量却越来越大,它卷着砖石拍过来,打得人群传来此起披伏得闷叹,大家都精疲力竭了,被打得很疼,但挪动闪避的幅度都很小了,爬不动躲不动了。
或者,大家都预备迎接死亡了。
张灵夕冷冷地看着大泥塑卷了一根巨大的树干,慢慢抡起就要向她当头砸过来,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推着灵力抵挡,同时也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一个冰冷的身体扑面而来——王谨嘶吼着跃起将树干砍断,然后撑着九霄剑跪在张灵夕面前,紧紧抱住了她——挡在她身前。
张灵夕猛得睁开眼睛,看着脖子旁边窝着的少年,突然伸手抓住九霄的剑刃用力一划,手心一道深深的刀痕,鲜血冲开泥浆喷射而出,她举起满是血的左手运转灵力在空气中感应,嘴唇发抖地轻喊着,“我们以血为盟的,绝尘,你还在吗?”
嗖的一声,一根泥棍从泥浆中飞跃而出,重重砸在张灵夕的手中,拍得鲜血四溅,扑染了王谨整个右脸。
她睁大双眼,一手将伏在自己身前的王谨推开,双手握住绝尘飞身往大泥塑砸下去。
绝尘咽呜着将大泥塑砸了个稀巴烂,再重重地落在了泥胎里青若道长的头顶。黑色的玄铁棍身下,溢出了鲜血,缓缓地推着泥浆往下流,路过了禁闭的双眼,渗进了粘稠的泥糊……
张灵夕后退好几步,跌坐在了地上,重重地喘着粗气,看着眼前的半截泥塑往右倒下,溅起了巨大的泥花,扑了她满身满脸。
她没有动,就呆呆地看着,狂风很快停歇,泥土中躁动的人影也纷纷瘫入泥泞,空气中只剩下令人作呕的腥臭。
她转脸看着近在咫尺的王谨,两人相视而笑。
两人能看到对方眼瞳中满身泥浆狼狈不堪的自己,也能看到对方眼角闪动的晶莹。
王谨伸出右手扶住张灵夕的后脑勺,把她扒拉过来,重重地吻上了她的唇。
姑娘欣然一笑,闭上了眼睛。
杨祎将眼睛挪到了崔甯身上。对方也在看他。双眼弯弯。
远处的萧浔,垂下眼眸,也笑了。心里有个声音在问他,疼吗?很疼。但他也是真心的,愿意为她豁出性命的那种真心。够了。她幸福就好。
地上横七竖八的人都陆续挣扎着起身,互相搀扶着准备回道观。
空气中好像有什么流动,张灵夕循着感觉四下望了望,没看到什么,她也实在没力气再运转灵力去感受什么。索性放软了身子趴在王谨的肩头,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后背,她觉得胸口都没那么疼了。
好半晌,王谨在她耳边轻轻说,“这里冷,先回去洗澡吧,你今天受的伤可不轻。”
张灵夕喃喃地撒娇,“是呀,好疼好疼好疼……”
王谨笑了笑,拉着她起来,走了两步,张灵夕停下来回头看着石阶下的泥泞,“我下去看看,你等等我。”
她慢慢走到泥浆中的尸体旁蹲下仔细看了看,拧起了眉毛,她右手握拳,再往前走了几步多查看了几具尸体,停下来叹了口气,转身拉着默默跟在身边的王谨走了。
“怎么了?”快要到他们居住的小院时,王谨轻轻问道,这会姑娘已经整个倚在他身上,脑袋靠着他的肩膀懒洋洋地被拖着走。
“这里的还是有内鬼。那些尸体全部没了魂魄了。厉害了,当着我们的面,居然就这么把魂魄收走了。”
王谨有些不解,偏头看着在他脖子上揉来揉去的小脑袋,“什么意思?内鬼?青云老道?”
张灵夕想了想,“应该不是他。青云道长说不定真的只是愚忠。当内鬼哪那么沉不住气,在明面上偷袭我。或者他要是抱着必胜的心态,那就应该直接杀了我。但他刚好卡在中间。当着众人的面打得我重伤,没了下文,这算哪门子黄雀在后呢。而且你看他那涣散的眼神。”
她说完这话,脑海里闪过了一瞬清波道长,他一直坐在旁边低头不语。但她也没把握,因为他难道不是一直在一旁低头不语么。
“收集魂魄到底可以用来干嘛?”王谨摇了摇头,“我还是觉得得捋清楚目的。如你所说,如果是,咳咳,陛下想收集魂魄做踏平北疆的战争武器,真不必这么迂回。屠杀一支亲兵,能力和怨气都是顶级。收集这些游将散兵,真的想不通是谁为之,到底作何用处。”
张灵夕晃了晃少年的手,“或者,我们想多了?被这种奇奇怪怪方法杀掉的人,就是会魂飞魄散?”
王谨轻笑一下,“那也不会吧。你们在郢州那什么村里时不是收到了一些信息嘛。所以,这背后还是有人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只是迷雾之中不得见。如果能知道这些魂魄可以做何用,倒是可以反推一下始作俑者。道理很简单,平常人拿着没用,也没那能力。”
张灵夕停下脚步,撅着嘴看着王谨,“郢州小镇的事情你怎么知道,你又没去,谁告诉你的?”
王谨歪着脑袋看着撒娇的姑娘,叹了口气,“你出去两天,回来又元气大伤,我当然得去揪着带你出去的人问清楚状况了。我的人怎么能给别人随便欺负。”
“你的人?”张灵夕板起脸来。
“难道不是?”王谨也收起了笑容。
姑娘甩开他的手飘然而去,“不是……”
“你再说?”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