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歌从不是一个会吃嗟来之食的人，吃别人一颗糖，他要还一包，蹭别人一顿饭，他就要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请别人吃上一顿最好的，固执得有些偏激。

可从昨晚开始，他就始终感觉自己朝着一个并不是遵从自己内心的方向走去，却甘之如饴，而他今天能够在这般大庭广众之下开口，且不顾后果，他的内心便只有一个念头，别让她的付出得不到回报。

“命运他无法让我们跪地求饶

就算鲜血洒满了怀抱。”

在他的记忆中有无数更为动人，更加优质的歌曲，可是这段歌词却最能表达他想要对前世和今生的诉求，要是有一件自己喜欢且擅长的事能站着把钱挣了，那即使过程曲折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沈长歌唱得很用心很用心，却没有用多少烂熟于胸的技巧，而是就这么仿佛发泄一般的嘶吼着，那是他对前世那个卑微丑陋的自己的告别，这是他对新生的自己的鼓励，为了心中的美好，不妥协直到变老。

在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观众们竟然忘了第一时间鼓掌，他们都沉浸在那种歇斯底里的震撼中，片刻的安静之后才是街尾可闻的欢呼和掌声，沈长歌对着自己的第一批观众鞠了一躬，随后才说道。

“先谢谢这几位愿意借我场地的大哥，给我个表演的舞台。”说着沈长歌又对站在身后不远处的几名乐队成员点头致意了一下。

长发主唱齐昊在沈长歌一曲唱罢时，心下已有了决断，听到沈长歌的致谢之后，对站在身旁的刘明亮说道“亮子，表拿来。”

虽然有点不舍，可他们这种在街头飘的人对有真本事的人素来都是佩服的，一支表，算，刘明亮又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那满是圆钻的表盘，哎，还是挺贵的。

齐昊拿着表径直走到顾野蔓身旁，把表递还回去，顾野蔓刚想拒绝，却被他打断了“这兄弟不错，作品不错，唱的也不错，我暂时还干不过他，也配得上你。”

挺坦然的汉子，顾野蔓虽然想反驳，可应该是没什么用的，所以还是红着脸放弃了，心下却暗骂沈长歌占她便宜。

“第二首歌，送给顾野蔓。”说着话，沈长歌目光不着痕迹的瞟了一眼顾野蔓站着的方向，能说出这话都已经耗尽他的全身气力了，他可没那胆子和她对视。

顾野蔓闻言，怎么也没想到闷葫芦会说出这句话，有点被吓到的她，急忙出声“我不要！”

红红的脸，并没有多少力度的摆手，在围观的人群中，显然并不具备说服力，起哄的，打趣的声音层层荡开，甚至还有个胆子很大的白色吊带女郎，对着沈长歌大叫道“小帅哥，她说她不要，不然你送给我吧！唱好了，姐姐晚上带你去吃鸡。”女郎身材曼妙，脸蛋虽不及顾野蔓远矣，可胜在火辣大胆，一对活泼的大白兔更是仿佛呼之欲出，此话一出，周围鬼哭狼嚎的声音更加的层出不穷。

沈长歌没应付过这种状况，也没见过，很是尴尬的清了清嗓。

“咳咳，《红豆送给顾野蔓。”

说完，也不再理会打岔的人群，而是静静的弹起了前奏。

“还没好好的感受

雪花绽放的气候

我们一起颤抖

会更明白

什么是温柔”

沈长歌低沉磁性的嗓音，在这燥热的下午，恍如袭来一缕清风，本来喧闹的环境，一下变得安静了下来，情侣牵着手，单身憧憬着未来，老人互相扶持着，他们在歌里都能听到属于自己的温暖。

顾野蔓假装不在意的歪着头，耳朵却恨不得再贴近一些，又有点怨气，气愤他为什么不挑个属于他们两人的场合再唱，就这么纠结着，却突兀的听到了街边一声清脆的鸣笛。

正陶醉在温暖歌声里的众人情绪皆被打断，众怒难平，纷纷准备回头谴责那个乱按喇叭的混蛋，可当众人回头时，却见到那张正脸威严，车身雄浑的劳斯莱斯幻影的驾驶座上，走下一个身高至少二米，体型壮实得仿佛滇西北大山里的老熊一般的汉子，沈长歌看着他缓缓前行，好似看到了一堵会移动的城墙。

四周正准备群起而攻之的人群，见到车，见到人，纷纷把头扭正，并没有哪个愣头青会去触这个霉头，都是被现实社会折腾得喘不过气的人，碰到这种情况也就会低声酸上一句为富不仁。

沈长歌把吉他放回琴盒，和那几张面值大小不一的钞票一起，拉上拉链，便朝顾野蔓和仿佛人间金刚的男人走去，可顾野蔓不知和那汉子交流了什么，回头看向沈长歌时，又是一副明媚无比的笑脸。

“他是？”

“哦，我表哥。说路过看到我，下来打个招呼。”顾野蔓一脸的云淡风轻。

“哦，那我们现在？”沈长歌选择尊重她，既然不愿意说，那就没必要再问。

“你就唱了两首呀！”顾野蔓有些不满的说道。

“够了够了，我两晚饭随便吃，嘿嘿。”沈长歌露出一副痴痴傻傻的笑容来，淳朴得仿佛在山里一辈子老实巴交的老农。

“那你得跟别人说一声啊，不然别人还等着。”

沈长歌一副恍然的表情，他不知道为什么，在她旁边，就老是感觉有点迟钝。

“各位，今天那歌有点费嗓子，实在唱不动了，请几位大哥继续。”沈长歌回到人群中间，歉意的说道，又对轮回乐队的几位成员说道。

周围不满的声音自然连绵不断，可沈长歌实在没心情再唱了，于是对他们躬了下身，又转头看向背后，乐队的主唱对他抬了下下巴，示意他赶紧走，沈长歌便不再留恋，匆匆忙忙的回到了顾野蔓身边，他很珍惜和她还能在一起的每一秒。

冰激凌店里，沈长歌和顾野蔓感受着那源源不断的冷气，终于有一丝清凉的感觉，顾野蔓坐下时便开始催促沈长歌拿下琴盒，把琴盒放在地上，便开始一张一张的数起有零有整的钞票来，喜笑颜开的样子，仿佛电视宣传画里卖了猪正在数钱的当家人。

“哇，有五百七十二呢。”顾野蔓激动极了。

“喏，拿着。”数完钱，顾野蔓按照面值大小一张一张的好好叠放，然后递给等待冰激凌的沈长歌。

沈长歌瞟了一眼钱，对她说道“你收着。”

“我才不要呢，五百块就想收买我？”顾野蔓傲娇的说着，手里的钱还一直悬在半空。

“我妈老说我手太散，管不住，有钱就让女人收着。”沈长歌很认真的对她说道。

“谁是女人？我才不会帮你管钱呢，除非。”顾野蔓考虑了一下多少钱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

“除非，五十万以上才拿给我。”顾野蔓一把把钱塞到沈长歌怀里，便开始专心致志的对付起面前的草莓圣代来。

沈长歌看着她娇憨的样子，发自内心的觉得好看，想夸，又不好意思，就一直偷看着她琼鼻挺翘的侧脸。

“我一会陪你吃个饭就走了啊。”顾野蔓仿佛毫无关系的对沈长歌说道，似乎此时只有圣代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