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情社会，又在同一个圈子里，要真找不到帮忙说情的人才是怪事，沈长歌看着张朝阳接着电话自顾自的往门外走去，便知道请的人分量不会太轻。

已经回来的窦颖翘着二郎腿，肆无忌惮的坐在对桌打量着沈长歌，那眼神好比饿狼见了肉，疯狗见了食，那种眼神令人恶心生厌。

“这位阿姨，能不能把你臃肿硕大的头颅往那边转一转？”沈长歌终是忍不住了，毫无顾忌对坐在对桌的窦颖问道。

“小帅哥，我可不是阿姨哟，别人都称呼我豆姐，你也可以这样叫我。”窦颖丝毫不顾会议室里密密麻麻的人，也没理会沈长歌并不友善的问话，用着那油腻得令人作呕的声线与沈长歌对话，视线依然在沈长歌脸上游移。

“小帅哥，你的作品我听过了，说实话，很不错，不过你知道吗？我在这圈子里十多年了，见过有好多小朋友不愿意听话，然后他们就消失了呢。”窦颖接着说道，依然是那副笑眯眯的脸孔，可是配着她话中的冷意，让人发瘆。

“阿姨，你知道吗？我们农村人杀猪之前，那猪叫得就特别厉害，那声音听上去格外凶悍，可它再怎么嚷，他也是案板上的猪不是吗？”

“你！”窦颖听到沈长歌说出这话，动了真怒，一旁的徐坤见到她准备去拿矿泉水瓶的手，急忙按住，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随后只见她没事人似的，一直把头偏向徐坤，和他交谈着，连眼神都再不朝这边望，这一幕让沈长歌不得不感叹这些老江湖的养气功夫，连想把自己鞋底放在那张和平板一般大的脸上都没机会。

“小沈老师！”沈长歌正觉得无趣，却见门口的张朝阳朝他比着手势，示意他出来一下，他看都没看平板脸上浮现的阴寒笑容，挺直了身板就朝门外走去。

张朝阳站在门外走廊上，靠着窗边，天色已全黑，院子里只听得到风吹落叶的沙沙声。

“小沈老师。”张朝阳见到走出会议室的沈长歌，轻唤了一声，声音有些低沉。

沈长歌没应，而是先掏了掏包，包里的软壳玉溪被压得有些皱，沈长歌掏出一根先给张朝阳点上，随后又给自己点上一根，烟雾大的似乎让他们看不清对方的脸。

“没事的，张导。”沈长歌看着他稍显落寞的神情，便大致知晓一切，他看得出这个很有情怀的小老头是真的想给他个机会。

“开幕曲是没了，不过，闭幕式的压轴就是你。”

“好，谢谢张导，那，我先走了？”说不失望，那是骗人的，可要是说这么大的文艺晚会没有外力干涉，那也不合常理，反正结果如何，他都能接受，很真诚的道过谢，便打算转身离去。

“长歌，我马上有部电影开拍，你帮我写写主题曲和插曲啊，到时候我叫李颉联系你。”

“好的，张导，那我先走了。”

张朝阳看着走廊里略显单薄，却把背板得笔直的身影，轻轻叹了声，人生不如意，这次可惜了，又宽慰自己道，有这种才华的年轻人迟早能出头，自己也别拔苗助长了。

张朝阳的本心，是一定要沈长歌做开幕式表演嘉宾的，无论是谁说情都没用，可是，这次来电话的，是他新电影的投资方，他毕竟是以此为生的，无奈的摇了摇头，又连忙招呼李颉去送沈长歌，方才返回会议室与那两张惹人生厌的面孔，虚与委蛇，毕竟都是场面人。

李颉跑到停车场时，沈长歌刚要出大门，连忙叫住，赶紧把自己的苹果色小polo开到沈长歌脚边停住，招呼他上车。

“小沈老师。”

沈长歌每次听到这称呼就头皮一阵发麻，很认真的说叫他名字就好，老师二字他担不起，可这李颉也是个愣头精，就是要用敬称，沈长歌无奈，也只能由着他叫了。

“小沈老师，你，还好吗？”

“啊？”沈长歌正目不转睛的盯着窗外五光十色的绚丽夜景，有些好奇大都市人的夜晚，怔怔出神，连一旁李颉问的问题都没听见。

“就是想问问您心情什么的。”李颉犹豫了下，还是没有直言，他担心他受打击，毕竟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小李哥，你一般晚上干什么啊？”沈长歌没回他，而是不着边际的问道。

“我是张导团队的，工作时间不一定，不忙的时候几个月没个活，忙起来就是连续几个月的加班，熬夜。我要是闲的话，就跟朋友出去酒吧，慢摇吧什么的疯一晚，挺平凡的。”

沈长歌一直以为，在大城市生活的夜生活会有些光怪陆离，可听上去，似乎也不过是柴米油盐，偶尔接触到一些新鲜的面孔，有趣的人，算是生活的调味，再次把头偏向车窗外，大楼高得，仿佛能直冲云霄，而他却突然想去楼顶吹吹风，看看俯视的风景。

小车停在巷子口，与李颉挥手告别，雨停了，可夜里的气温，确实有些凉，沈长歌双手抱胸，趿着脚步慢慢的往宋不可家走，却看到门口那盏从不会亮的小廊灯，亮着昏黄的光。

散会后的张朝阳，开着自己的奔驰G63，驰骋在宽阔的马路上，这个巨大的方形盒子，一直是他的心头好，无论几次换代，他都依然迷恋于这台性能怪兽的外表和暴躁的声浪，他依然有些意难平，谁都清楚，开幕式举世瞩目，可闭幕呢？有几个清楚闭幕时间的，更别说看闭幕演出的最后了。

这年头，不靠炒作，谁能不熬几年呢？

回到家中，儿子在国外读书，妻子不放心，跟去陪读，一回到空空荡荡的家中便连上那斥巨资购来的丹拿音响，放着专辑里的《郭源潮，开始给他曾经合作过的演员们逐一发送信息。

小院里依然是那般安静，甚至有些冷清，却令人心静，沈长歌推门，只见宋不可发着炭火坐在小院里，面前摆着烤炉，一旁是一大盆腌制过的排骨，鸡翅，沈长歌看着那个拿扇子煽火的肥硕身型，有些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