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是清晨刚到，但是天色还是有些阴沉，云层挡去了初升的阳光。她心情低落至极，又是一条人命，明媚怎么也没有想到陈燹也会因疫病而死，那么快，那么突然。而此时镇上的人却还在制造着混乱，那些病患也没有蒙上脸，在折腾下去，不用一会儿功夫，就必然又会感染很多人……

明媚朝他们喊道：“你们都快住手！”

没有人会听她的话，有些人正在尽量往最近的一处铺子里面躲，然后那些病患就去强行推门往里闯。

人性……本善？呵，感觉并不是这样呢，明媚缓缓放下陈燹的尸体，站起身，看着这些发疯的人，心中无法压制住那积蓄的怒火。

一个病患将一名没有来得及跑走本是出来采买的女人扯住领子摔在地上，用沾着血的手掐住她的脖子：“要死也拉着你们一起死！”

女人哭喊着挣扎，他手上却越来越用力。忽然间，他的动作停止了，女人脸上也溅上了好多血，这个男人胸前殷红一片，还在不断蔓延整个胸前……

他的身体一下子趴倒在女人身上，她才看见站在前面的明媚，一脸冷然，手上袖子上都是新鲜的血迹……

女人彻底傻了，紧接着，骚动被一道尖锐的喊叫声打断：“杀人了！这个女的杀人了！”

明媚缓缓转向那个叫喊的病人：“呵，我杀人了，你们难道就不是在杀人么？只是尚未做到罢了。”

那些病患停下了动作，都一脸震惊的看着明媚，那个男人死的很惨，都能看见他背上被血染透的衣衫。

突然就没了动静，有人就把铺子的门慢慢打开，探头出来。

有人带着颤音低声说道：“太凶残了！你们看这个女子，本来生的挺好，可是脸上的疤，看上去就好吓人！那个人……直接被她穿了胸啊！”

“……”明媚蹙眉，抬起自己的手，血……又是……这么多血……

突然有一个胖男人开口出声：“杀的好！就应该把这些染病的都杀了，让他们再存心害别人！”

旁边一个人说道：“……这有点可怕了，到时候就报官说，是这个女子闯到镇上杀的人，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

明媚闻言，冷眼看向说话之人：“方才，口口声声说要打死他们的，是谁那？难不成，是我么？”

胖男人一顿，但是强行狡辩：“反正现在出手杀人的是你，我们这么多人可都看见了！陈燹也已经死了，这病还有谁去治？你倒不如做点好事把他们都解决了，反正杀一个也是杀，杀十个也是杀，到时候……”

话还没有说完，明媚猛然一抬手，那个胖男人脖子上就出现了一道细细的红色的光环，随即直接将他拎至半空，他使劲蹬腿挣扎着说不出话。明媚此时双眼泛起红光，手上用力收紧。

“没错，杀一个，杀十个，现在也没有什么差别了，而你这种人，也是该死！”她咬着牙说道，话音刚落，明媚一甩手，胖男人狠狠被甩在墙上，又掉在地上，嘴里冒血，抽搐两下之后，就不动了。

其他人反应了一瞬，接着就开始慌乱的叫喊起来：“妖怪啊！杀人了！快逃命啊！”

很多人朝着镇外的方向跑去，明媚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陈燹，胸中气息翻腾，并没有再犹豫，眼中红光渐深：“哼，浪费这许多时日，若是早处理了你们这些自私恶劣之人，陈燹也不会死！”

没有一个人能够靠近镇子出口之地，就倒下了。半空中一道道锐利的红光如同剑一样，刺穿着一个个狂奔的身体。

除了一些闭门未出的人，但凡是出现在街上有与之前斗殴波及的人，明媚一个也没有放过。

她伸手掐住一个病患的脖子，那病患吓得浑身颤抖：“别杀我！我、我……我原是相信你和陈大夫的，可是别人说、说陈燹只是在想着耗死我们……说去了别地方就能有更好的药，治、治的会更快！我、我这才跟着他、他们跑……”

明媚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说道：“相信？你以为我没有看到，方才往那些无病的人跟前冲的最快的，就是你了吗！是贱再好的药，治得了你们的病，也治不好你们的心！”她将人提起来，一把捏断了他的脖子……

就在此时，忽然背后响起一道带着些许慌张的声音：“明媚！你在做什么！”

明媚转回头，就看到茗渊站在那处横七竖八的尸体中间，一袭干净的白衣，与那周遭遍地鲜血显得格格不入。她松开手，那具身体掉在地上。这一幕，居然让她看见了啊……应该说，让她看见的，居然，会是这样一幕……明媚眼里红光褪去，刚才自己做了什么，自己都是记得的。记的，很清楚……

茗渊无比震惊的看着眼前这一切，看着那个手上脸上都是血的女子，迈着步子一点一点走近，她以为是看错了，她以为有人冒充了眼前之人，她想象不到赶来之时闻到的血腥之气是出自那个人的手……

两人面对面，近在咫尺。

茗渊还是觉得眼前一切难以置信，艰难开口：“你……你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事……”

明媚嗓子有些紧，该怎么说？怎么解释？

“因为……他们……他们只能死啊……”

茗渊感受到她体内浮动的灵力，厉声问道：“你可是背着我，又在炼那秘法？”

明媚拿袖子擦去脸上血渍，垂眸道：“……是，炼了，我觉得，那秘法，我没什么不可以炼的。”

“啪！”

一记重重的耳光下来，明媚觉得半边脸都麻了，她嘴角溢出血来，眼中虽有泪，可是她却笑出声来，从来想不到的，茗渊居然，动手打了自己……

“你为何不听我的？你可知，那种功法练就，本就容易令人产生嗜杀冲动！你看看你杀了多少人！你怎么可以令我如此失望！”茗渊手上微抖，她的声音也难得居然能听出一丝颤抖。

明媚本想慢慢解释给她听，此刻心中却压抑不已，茗渊说对她失望了……就这样，也不听一句解释？哈，可是她一个人，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是，我杀了人，所以我就是恶人，对吗？”明媚看着她，强行忍着要流出来的眼泪。

茗渊深深叹息：“我原本以为，回来之后，可以看到因为你的善良与付出，这里的疫病会好很多，别人也会对你尊敬感激……可是没想到，我看到的，却是你练就魔功，屠杀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

明媚眉头一皱，万般无奈道：“前辈觉得，我杀了他们的理由，就是因为我练了那秘法？”

“不然如何？难道是他们与你有仇？你才非杀他们不可？不过是些良善弱者，明媚，你真是铸下了打错！”

明媚现下觉得无力至极，她已经不想解释了，寻常百姓手无缚鸡之力，就一定是良善弱者了？呵……不管怎么说，自己杀了这么多人，在茗渊眼中，也只可能全部都是自己的错了吧……

茗渊心中也有些纷乱，她没有想到自己离开这并不算多的时日，这里居然就会变成这样，明媚到底还是……

明媚深深吐出一口气：“人我已经杀了，陈燹也……死了，这疫病，也不会再继续下去了……”

“……”茗渊身子微僵，继而冷静了一下，对她说道：“此后，你不得离开我半步，今日就随我回凌缈峰！”

明媚猛然抬头：“不要！我不能回去！”

茗渊严厉道：“如今状况，由不得你！”

“你要告诉凌缈峰的人我又杀了人是吗？然后再跟他们一样，把我关起来？如果你要想杀了我，现在！在这里！就可以动手啊！”明媚

“你！”她又抬起手，明媚就那样毫不躲闪的看着她，等着她一巴掌再落下来，可是茗渊没有，明媚一边脸上还有未愈的伤痕，另一边脸上清晰的几个指印，嘴角还挂着一道血丝，她没有能狠下心再打她。

茗渊收回手：“我会把你关起来，但只是让你闭关修行，只要不再离山，我便可尽量护你，绝对不可以再发生这样的事！否则，谁也无法再护着你！”

明媚自然不想被关着，什么闭关修炼，在她眼里那就是与世隔绝，荨悠还在外不知下落，自己怎么能够就消失呢？

她眼泪还是流了下来：“我不要你再护着！我要去找荨悠！现在的我就只能是这个样子了，你不要再管我好不好……”

茗渊一怔，看着她的样子，竟然有几分犹豫了。

明媚吸了一下鼻子，世事一向难料，事情已然发生，就……这样了吧……此刻心里的那股情绪似乎稍稍平静了，她垂头道：“我现在，要去将陈大夫安葬了。”

茗渊眉梢一颤，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

明媚转身走回到那处地方，蹲下身，抱起陈燹已经凉下来的身体。

“你难过自己救不了他们，我也救不了……这样做，你会怪我吗？一定会吧？茗渊前辈也怪我呢……如果你生我气了，肯定就不愿意再与我做朋友了吧……可是我希望，轮回过后的你，下一世能够为自己活着……好好活着……”她的眼泪打到陈燹再无血色的脸上，一滴一滴，混着他脸上的血，变成了红色的液体，从眼角滑落，就好像是血泪一般……

逝者已矣，茗渊看着遍地尸骸，叹了口气，这些人不少是身上带有疫病的，这样的状况下，若是旁人再接触到，怕是又会染上。她阖眸默念几句，抬手一挥，一道荧白色的光飞至半空，瞬间化为火光，掠过地上的那些尸体，淡淡的火光之后，那些人很快化作一片光点，再慢慢消失无踪。她走到那处宅院里面，除了院子里紧紧盖着的棺椁，里面已经没几个病人了，还都是已经病入膏肓完全无法自己行动的，有两个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咽气了，还有两个，连呻吟的声音都快要发不出来了。

茗渊上前看了看，他们身上已经几乎全都溃烂了，血污发黑，药石罔效，不可能救回来了。而前面的桌子上，还放着不少药粉和药丸，现在都没有什么用处了……她虽也不愿意这样做，可是与其生生受着折磨而死，不如就让他们少些痛苦吧。那两个病人，茗渊伸手覆上他们的眼睛。过了一会儿，收回手，他们已经安静的闭眼了……

明媚将陈燹葬在镇外她这些天常去采药的山上，她静静在那里站了片刻。

想起茗渊的话，她觉得自己此刻应该赶快离开，不能让她带回凌缈峰。可是她刚一转身，茗渊就已然站在她身后了。

“……”她有些怔然。

茗渊开口：“随我回去。”

“我……不回去！”明媚摇头，她准备逃开。

茗渊语带微怒：“今日之事，你应当好生思考悔过，回去检讨一番！”

明媚眼中一闪：“……在我看来，没什么可悔过的，你让我离开！”

茗渊敛眸：“明媚，你不该与正道成为敌人，我今日不能放你离开。”

明媚蹙起眉头，心中仍然有气：“我确实不想与前辈为敌，但如今恐怕，真的难与你们一路！”

“……我可以强行将你带回去！”

她抬手摆起架势：“我一定要离开……打不过前辈，所以我必然不会留手！”

茗渊见状，眼神一变：“……好，那便让我看看，你如今到了何种程度！”

明媚先发攻势，手无兵刃，只得内功一搏。茗渊先是闪避，身若游龙一般，明媚丝毫挨不到她。

心知必然伤不到茗渊，但又不能被她带走，明媚手上愈发凌厉，只想搏出一个机会能够离开。她运起箦夅秘法所练功法，掌气带着红光，招招带起破风之声。

茗渊感受着她体内越发强盛的内力，开始出手，与她对了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