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紧缩眉头，觉得脑中有些疼痛。

幽泽继续劝道：“小姐，不要想了，越想越乱，这所有的事情，最终还是得听从魔尊的定夺……”

明媚叹息：“人界，这次怕是不会再沉默了吧……”

“他们也是没有办法，才来魔界想要试图与我们联手的，可是，他们低估了魔尊对人族的厌恶……”

“呵，他厌恶人族，人族又何尝不是对我们厌弃至深……茗渊前辈，我觉得她不会坐视不理的，她是一定会出来救人的……”

幽泽小心翼翼的问道：“那……到时候如果与她对上，小姐你……会出手吗？”

“我……”明媚为难不已，她如果狠心对自己下杀手，自己……会动手反抗吗？她没有办法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垂眸道：“我是真的希望……茗渊前辈她能够将人救走……”

“……”幽泽咬了一下嘴唇，看着她难过的样子，自己却没有办法开导，真是有些后悔……想当初，如果早知道会是如此，那她无论如何都会劝明媚不要留在凌缈峰，一开始就不要，不承恩情，就不会有立场的两难了……

……

宁昔月知晓此事之后，焦急的跑去问谟逸：“师叔，柳师兄他们被魔界所俘，我们不赶紧出手吗？”

谟逸叹息一声说道：“……魔族的结界强大，我们现在没有办法冲进去救人……”

她着急：“那难道就这样什么都不做？我们总得前去向他们施加压力，叫他们放人才行……”

“唉……此事需从长计议，主掌不会坐视不理的。”

宁昔月低下头，然后又突然抬头：“那……那……可有明媚的消息？”

“这……”谟逸微微一滞：“……她是魔界之人，以后注定与我们是敌对，你再如此关心，以后，怕是会手上为难……月儿，调整一下自己的心绪吧……”

宁昔月垂下眼眸，心中难受：“明媚……明媚……她真的……就这样与自己分别了立场么……”

世事无常，原来这就是无常之事，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修道多年，秉持着正心，最后深信不疑的第一个好友居然是魔界之人……那她之前的一切，是真心的吗……她回去之后，会变成那种嗜血杀人的可怕样子吗？

……

明媚就那样一直躺着，望着脑袋上方一处角落出神，经过这次与阎呈对上的事情之后，那种奇怪的感觉似乎越发强烈了。沧笙之力果然厉害，可是，当时为什么总觉得自己能感受得到那股力量的波动呢？而且一旦靠近，脑海里面莫名其妙就又会飘出来来那个白衣之人的身影，他的影子为什么总是在自己脑海中浮现……他跟沧笙珠又会有什么关系呢？闭上眼睛，确实想来想去也无头绪……也不知道是躺了多久，才能够入睡……

她觉得越来越头痛不已……睁开眼，只看到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之中，她奔忙于其中，似乎在急于寻找什么，可是一直都找不到。

“明媚……明媚……”有人唤她，虽然看不到任何人，她却听得出来，那是柳肃萧的声音。

“阿萧！你在哪里？”明媚在雾气中毫无方向……

“我在这里……”

明媚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然后一点一点顺着声音去找人。在一处雾气忽然散开的地方，她居然看到了，躺在地上，浑身是血的柳肃萧……

“阿萧！”明媚朝他跑过去，蹲下身，然后将他稍稍扶起，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柳肃萧在她怀中虚弱的问道：“明媚……你……你还在怪我吗？”

“……不怪你，我不怪你！”明媚赶紧摇头说道。

可是他现在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他想得到的答案，只能看到她微动的唇瓣。她的回答会是什么呢？很快，他就只能看到明媚模糊的面容……

“阿萧！你撑着点！”明媚慌乱的想要从身上找到伤药，可是什么都没有找到。

“……半生修行，半世献为苍生。而这一生，遇到你，我也从不后悔。来世，我希望再能够遇见你，那时，我们不会再有立场的冲突”他喃喃说道，随即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不要！”明媚慌张的摇晃着他的身体，想要帮他擦去嘴角的血迹，可是还是有暗红色的血液源源不断的从他嘴角流下来……

“阿萧，你醒一醒！”她使劲帮人去擦，自己的衣袖都被染透了，手上也全是他的血，明媚着急的流出眼泪，一刻不停的摇晃着他的身体……

“……小姐！”幽泽看着躺在床榻上紧闭双目直冒汗的明媚，赶紧把她晃醒。

她在慌张之中惊醒，一下子坐起来，晃神了半晌，看向幽泽：“……阿泽姐姐！”

“小姐，你没事吧！”幽泽替她擦着额头上的汗珠：“做噩梦了？我在呢，你什么都不要怕……”

明媚问道：“……阿萧呢？”

幽泽手一顿，垂眸：“……还被关在暗牢……”

“……”明媚吐出一口气，自己揉了揉眉心。是梦……那只是梦……可是那个感觉好真实，自己的心，揪的快要爆掉了……

“……小姐，你……又梦到他了？”

明媚表情失落：“我……嗯……”

幽泽眉头微蹙：“小姐……”

“……我想……去看他一眼。”

“啊？这……”

明媚低着头说道：“前面我觉得，一直不知道应该怎么样面对他，可是，我知道，我们早晚都会再见面的……”

“可是小姐……没有魔尊之命，我们你进不去暗牢……”

明媚掀开被子下床穿鞋：“我去见父亲……”

“媚儿……”幽傅的声音传来。

“父亲！”明媚赶紧起身。

幽傅走进来，看着脸色不太好的明媚，她方才的话，自己是听到了的。

“见过大长老……”

他转头：看了幽泽一眼，她便明白，行礼退下了。

幽傅走到明媚对面，问道：“媚儿，那个年轻人……”

“……”明媚低下头，轻抿嘴唇。

“虽然第一次见他，但确实是个不错的年轻人，只是……到底是人族……”

明媚思考了一下，抬眼道：“父亲，我想与他说几句话……”

幽傅很爽快的点了点头：“去吧……”

明媚意外他这样简单就答应了，有些意外：“父亲？”

幽傅在她肩上轻轻拍了拍：“相识一场，该是道别的时候，那就好好道个别……”

道别？这个道别，是哪个意思呢？明媚赶紧问道：“父亲，魔尊会对他……他们动手吗？”

幽傅眼神动了动：“若是人界会前来要人，恐怕到时候……”

明媚说道：“这一次，他们必然不会无备而来……”

“唉……魔尊素来看不起人界，何况此时鬼界大肆侵扰，正是人力衰微之时，到时候……他定是打算给他们一击重创……”

“……”明媚捏紧了衣角，人界若是受到魔界与鬼界的夹击，那他们必然难有还手之力，凭借茗渊的能力和区区几个修行门派的高层，断然没有办法兼顾两头的……只是现在，也没有工夫去细想人界的事情了，柳肃萧还在这里，他还受着伤……

“那我……去看他一眼……”

幽傅轻点头：“嗯，媚儿，你要调整好自己……”

明媚扯出一个笑：“我会的，父亲……”

魔界暗牢之中，只有一处小窗透着些光。而这里压抑的气息也有些让人透不过气来，若是修为太低的人，恐怕待在魔界，都撑不过半月……受了伤的柳肃萧试着挣断手上的铁链，却是不得行。铁锁坚实，不过即使挣脱了又如何？森森魔界，仅仅凭借他一人之力，同样是逃不出去的……

谭盟被关在另一处，两个人完全听不到对方的动静。

忽然间，一阵轻盈的脚步声渐渐靠近。柳肃萧抬眼看过去，是她！是明媚！她依旧是那身耀眼的红色……

“……明媚！”待人走近，他忍不住唤道。

明媚眼中难掩担忧：“你……你还好吗？伤的重不重？”

柳肃萧摇了摇头：“我……我没事的，你呢，你的伤可有好全？还有你的脸……是谁伤的？”

他如今已经是这般状况，可一开口，居然还是先关心自己……明媚垂眸，抬手抚上自己面颊：“我的伤早就已经好了。我也不知道当日伤我的人是谁……现在这张脸，是不是很难看？”

他赶紧说道：“没有的，明媚，你真的，一直都很好看的……”

明媚愣了一下，真的没有想到他会说的如此直接，虽然知道他并不擅长说谎，这话确实发自内心……

她将手放下来：“……好不好看也不重要……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非要来这里冒险？就算要来，多带一些人不可以吗？茗渊前辈不可以吗？”

柳肃萧微滞，颔首说道：“……我们必须要来，哪怕只有一线的希望，因为人界与鬼界相比，真的相耗不起……就是没有想到，魔界之尊，会使出如此手段……”

明媚眼神暗然：“……魔尊他，心里对人界是很有芥蒂的……”

他沉默一瞬，突然又直视着她：“明媚，你要相信我！”

她有些意外：“……相信你什么？”

“那日凌缈峰幻境的事情，我是真的真的不知道，我不是跟他们联合起来骗你的，我可以发誓！你一定要相信我……”

明媚怔然，心里面登时不是滋味：“……都到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跟我解释这些……”

柳肃萧眼中似乎有些湿润：“我要解释的，我不想你误会我，那样子我真的心里很难受很难受……”

明媚垂下眼眸：“我……我不怪你的，也愿意相信你，但即使你说的这些，能够让我稍稍释然一些……可是现在……现在怕是我们依然不得不站在对立的场面了……”

柳肃萧轻轻叹出一口气，还是忍不住问道：“明媚，你在魔界……是什么身份？”

明媚顿了顿，解释道：“……魔界大长老，是我的父亲。”

他缓缓点了一下头：“……原来……是这样啊，你真的是魔界的人，这一点……我确实是没有想到的……”

“……我也从来没有想到过，不过那又怎样呢，我回来了，回到了父亲的身边，我不是无家可归的人，不会再让人赶来赶去，伤来伤去了……”

柳肃萧语气带着伤感：“是我没有护好你……对不起……”

明媚心中微动，摇了摇头：“你没有护我的立场，其实你帮助我不少，也谢谢你之前让我留下挺多回忆的，不管是怎样的回忆……现在既然已经分明了，我今日是想来与你说明，我既然身份明朗了，以后，若是人界攻袭魔界，那我们就只可能是敌人了……”

“你……你如今已经将过去的事情，全部都想起来了是吗？”

“……没有，还是有丢失的一部分，可是那也不算重要了，我只要知道自己是谁，自己的亲人是谁，应该做什么事情，就足够了……”

柳肃萧想往前靠近，却是在几步之外被铁链牵制了脚步，他觉得有些心痛：“明媚……”

“我叫，幽冥媚……”她说着，从怀里面拿出一个小药瓶，然后伸手递了过去：“这是治疗内伤的药，总共三颗，你每个时辰服用一次，然后打坐调息，就会好很多。”

柳肃萧愣了一下，然后缓缓抬手，接过药瓶，触碰到了她微凉的指尖，明媚快速缩回手，不由握了一下拳。

“……你尽量保重好自己，茗渊前辈她……肯定会来救你，到时候就看天命吧，我……我也帮不到你太多……”

柳肃萧将药瓶握在手心里面，低下头：“明媚，往后……不论我是生是死，我希望，你都能够好好的活下去……”

明媚转过身去，掩藏起眸光中的晶莹，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阿萧，不论如何，谢谢你为我做过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