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月上中天。

清冷的月光照在颜幻的身上，越发显得小猫妖的身形透明飘忽起来。

云泠不断地用灵力渡入她的四肢、她的身体，可没有起到一丝作用，那些灵力就如同散落的星光，被皎洁的月光一照便黯然失色直至消失不见。

云泠不明白，为何小猫妖这么小小的身体却能流出这般多的鲜血，就如同自山顶汨汨而下的流水，绵延不断。

“没用的，云泠，你止不住的，别，别白费力气了。”颜幻叹息一声。

她尽量用着云淡风轻的语气说着，可连续的咳嗽让她的唇角已是殷红一片。

云泠抖着唇：“不会的，不会的，颜幻，你看这是石笋灵液，千年，万年的，你喝了就好了，它们能救你的命！”

“咳咳，对不起，云泠，恐怕要浪费了你这些宝贝了。也是我实力不济，即便是有你的五色天华相护，我的五脏六腑还是都震碎了，留不住药力的，咳咳，你别白费力气了......这些可值不少灵石呢。”

都这个时候，小猫妖还想着那些身外之物，云泠心里又是好气又是心酸。

颜幻这一生......其实比她还要苦。

“别开玩笑了，你告诉我，怎么样才能救你？什么东西能救你？我去给你寻来？”

云泠越发急切地向小猫妖渡入灵力，可依旧是无用功，随着时间的流逝，小猫妖的双目里更是涌出了血泪。

如两条红线顺着眼窝流淌下来，令人触目心惊又心生悲凉。

颜幻！

云泠颓然地看着眼小的小猫妖，痛恨着自己的无能为力。

“我，我该怎么做......”

颜幻又呛了几口，用力挤出了一个笑容道：“罢了，这都是我的命数，你别难过了。其实，在未出生前我就应该要死的，如今偷活了这么些年，够本了。”

小小的猫爪按在云泠的手背上，柔若无骨带着一丝微凉：“无论是人还是妖，总归是有分别的时候。比如我娘，比如狐族的婆婆，比如少主，比如圆宿......”

念到这里，小猫妖的脸色一黯，复又努力展颜道：“你知道吗，其实在妄海那一次咱们交手后，我没有走开。我偷偷听到你和少主的对话了......你说，无论你是妖还是人，你就是你。你可知道因你这句话改变了人不止是少主，还有我......我的出生就是一场本不该发生的意外......咳咳，云泠，你救赎了我！”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都过去了颜幻，这些都不重要......”

小小的猫爪吃力地在她手背上点了两下：“很重要的，若不是你这句话让我记载心里，重新洗涤了我的魂魄，便不会有现在的我......这一路与你相伴，你让我看了好多不一样的风景，见到了好多不一样的人，我真的很开心......”

小猫妖琥珀色的双眸已褪色，却还是用力地看向天边的那一轮弯月。

“圆宿说，修佛法可以修来世，即便是修行之人，只要心足够虔诚，下辈子便不会有遗憾。佛经太过晦涩，我尽力了也没念好......也不知我这样的，算不算诚心......”

谷籥眼见她越来越虚弱，身体也越来越冷，云泠将颜幻紧紧地抱在怀里，安慰道：“会的，我在重华寺见你时，你就很虔诚。以后，你定能得偿所愿......你想想圆宿，他也许还在妄海等着你回去讨论佛理......仙屿不是故土，颜幻，你坚持住，莫要忘记我们的二十年之约，到时我还要带你回龙佑，那里才是我们的家！”

说道最后，云泠越发觉得自己的话是那般的苍白无力。

小猫妖搭在云泠手背上的猫爪已经不动了，她的声音也显得清远缥缈，“云泠，我走了之后你保重......咳咳，还有，我想劝你，仙路寂寥，珍惜眼前人。你......你若是找不到顾浔了，你就回头。云泠，你就回头看看少主，你好好看看他......他虽然做了不少错事，但他对你是真心的，真心的好......一开始，就是他让我设法跟在你身边保护你......”

颜幻剧烈地咳嗽着，唇边溢出的嫣红开出了大朵的花。

“幸，幸不辱命。”

云泠抱着颜幻逐渐开始冰冷的身体，望着她越来越透明的身体，心中大恸。

不行，她不能让颜幻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在五洲秘境！

她竭力压抑住自己颤动悲哀的心，努力回想看过的那些关于妖修的典籍。

片刻后，她毫不犹豫地取出了一滴心头血滴在小猫妖的额头上。

“以我之血，明尔之智。生死与共，仙路永继。阴阳倒转，福祸相依。”

当云泠完成结契后，全身的五脏六腑就传来碾碎般的疼痛。

她方才灵机一动想到了灵兽结契， 怕普通的灵血不管用，她特意用了自己的心头血来完成结契。不仅如此，她施展了从驭灵宗偷学而来秘术阴阳倒转，福祸相依。

这秘术乃是驭灵宗的一门绝学，修士在深受重伤时可将自己的伤势转移到灵兽身上，让灵兽承担主人受到的一半伤害。这秘术典籍自己研读时不甚在意，阿酒和飞飞可以说是她的心尖尖也不为过，她又怎么会这样行事？

况且，若是能令金丹真人的她深受重伤，这伤势也必不会就算转移三成恐怕它们两个就要一命呼呼了，她又哪里舍得？

所以，她看的时候也只粗粗扫了一眼，还好她方才急中生智想到这个秘术也可以反着来用，这便试了一试，没想到却是成功了。

她忍着剧烈的疼痛小心翼翼捧着颜幻的身体，发现她的身体不再变冷僵硬，破败的身体也有了一丝起伏，终于放心下来。

“阿酒，看护我一下，若是有人来了，你就跑得远远的。”

昏死前，她使出最后的力气将阿酒从灵兽环中唤了出来。

眼下这种情形，她已经无暇顾及朱霓光在哪、还要如何？

她只能期盼着阿酒能替她挡住那些闻着血腥味而来的野兽。若来的是人，就让阿酒逃过一劫，左右她现在是无力再应付了。

月华如水，凉意四起。

一猴守着一人一猫，蜷缩在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