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梦之与孟铮被一老嬷嬷领到了住处。这屋里加上二人共住有四人,另外二人是尚寝局年长的宫女。令梦之不解的是,这个孟铮看着美艳动人,不知为何总不搭理她。
“两位姐姐好,不知两位姐姐如何称呼?”梦之先和二人套起了近乎。
“我叫紫玉,她叫君华。你叫什么?”
“我叫秦凉凉。”
紫玉好奇的打量着梦之看了好久,又接着说道:“你二人长得真是标致,看来徐司宫是有意把你们放在这儿的。”
“为何?”梦之一头雾水。
“尚寝局本算不得是个好差事的地方,事务繁重,只有一点,那就是……”
“紫玉!”一边的君华一脸愠色呵斥道。
紫玉看了看君华,便没继续说下去,却调转了枪头,讥讽起了君华:“有什么好忌讳的,这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你君华不就是天天抱着这幻想吗?官家根本看也不看你一眼。”
“你说什么?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君华说罢便上前准备动手,紫玉也不甘示弱,二人剑拔弩张,眼看就要动起手来。
梦之上前拉架:“两位姐姐不要再吵了!万一惊动了安姑就糟了。”果然,门外巡房的老嬷嬷开始敲门问道:“吵什么吵什么!又是你们两个,想挨板子是吗!”二人这才罢手。
一边的孟铮却一直无动于衷,仿佛身处异世,只是兀自叠着自己床头的衣被。梦之看了看孟铮,偷偷问紫玉:“紫玉姐姐,为何她总是不理我们?这人脾气也太怪了。”
紫玉悄声说道:“你最好别招惹她。我听说她是吕相推荐进来的,官家并不贪图美色,吕相明送不成,就改暗送。”说完又补充道:“你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
梦之听后惊诧不已,不禁又偷偷多看了孟铮两眼,这还真算得是情敌呀。呸呸呸,我在胡说什么,我和他已经完了,完了!
一旁的君华却动起了脑筋,从一旁柜子里拿出了一条棉被,抱着走到孟铮跟前:“孟铮妹妹,现下春寒料峭,我这里正有多的一床被子,可送给你。”
“不用。”
“你就收下吧,像我们天天做这些铺床叠被的活儿,若是染了风寒,那多半就成了废人了,别说是去福宁宫,就算是出这尚寝局的门那也是困难的。”
这话果然奏效,孟铮犹豫了,君华一把就把被子塞到了孟铮怀里。回过头还对着紫玉得意的笑着。
毕竟孟铮是吕相推荐的,若与她打好了关系,日后定有不少好处。
“看看,看看,多势力眼!这才第一天呢,就巴结上了。”一旁的紫玉对着梦之说道,一脸的不屑一顾。
第二日,天还未亮,梦之及孟铮便又要前往掖庭接受教习。新人众多,所有宫女被分成三组,梦之又见到了那日一同待选的云裳,二人被分在了一组。
云裳兴奋的朝着梦之挥手,梦之也挥手回应。二人不知为何,虽说不上几句话总是觉得格外的投缘。
休息间隙,二人说起了悄悄话。
“你几岁?”云裳问道。
“我……十七。”
“那我应该喊你姐姐了,我今年十六。”云裳笑着,如花朵一般。
“好呀,那我便喊你云裳妹妹。”梦之很高兴,云裳乖巧活泼,有这么个小妹妹倒是乐事一件。可是,一想到她这如花的年级却要在这里终老,梦之不觉悲从中来。
一连几天,二人皆在掖庭作伴受教,朝夕相处。
“你在尚寝局好吗?”
“挺好的,就是房里两个姐姐日日争吵聒噪不休,你呢?仙韶院是不是很有趣?是不是每日钟鼓丝竹不绝于耳?”
云裳笑了:“那倒没那么夸张,不过,能入仙韶院是我一直以来的心愿。”
“进尚寝局却不是我的心愿……”梦之说到这里便犯了难,她本避之不及,未曾想却撞到了枪口上。
“为什么呀,姐姐姿色出众,别人想进还进不了呢!将来如能有一日得官家青睐翻身进位这是多大的好事!”
“是呀,可是我却不想。”
“我也不想,我就想好好习舞。”
云裳确实是极具天资,在仙韶院一众弟子中舞技虽不是最佳,但是却学得极快,颇得教头青睐,不出时日,必成大器。云裳由母亲一人带大,母亲过世之后便举目无亲,仙韶院是娘亲呆了半辈子的地方,她在这皇宫出生,又在仙韶院学艺,如今,云裳也来了。
这天晚上,月朗星稀,宫灯影影绰绰。云裳在仙韶院的院墙之内遥望着明月想起了娘亲。
“娘亲,云裳来了。我知道你不喜欢外面的世界,你的魂魄一定会回到这里,云裳会永远在这里陪着你。”天阶月色凉如水,云裳望着月亮,坐在石阶之上喃喃的说道。
忽然,她站了起来,一个人在月色下翩然起舞,舞的是母亲生前最爱的《霓裳羽衣舞》。
天阙沉沉夜未央,
碧云仙曲舞霓裳。
一声玉笛向空尽,
月满骊山宫漏长。
……
回廊尽头,教头左丘婵打着灯笼意外看到了这一幕。脑海中又闪现了当年云仙儿跳《霓裳羽衣舞》的情景,太像了……
她疾步走上前,抓住云裳的手:“你怎么会跳这支舞的?是谁教你的?”
云裳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吓了一跳,停了下来,一看竟然是教头师傅:“左丘教头,这舞是我娘亲教我的。”
“你娘亲?你是云仙儿的女儿?”教头一惊,手中的灯笼应声落地。再又细细打量了云裳一番,这一看还果真有七分相像。
“教头认得我娘亲?”
“何止认得……我与你娘情如姐妹,相守多年。这支霓裳羽衣舞为她所创,天下不可能再有人会跳。”教头顿时泪如雨下。转过身来一把抱住了云裳,又是悲又是喜。
“你怎么进宫了?你娘亲呢?”
“她已经过世了。”说着,云裳也不禁哭了起来。
“什么?”左丘婵看着云裳不可置信。
“我与母亲相依为命,一年前她便病故了,我在这世间再无亲人,不如入宫还能混口热饭。”
左丘婵悲戚不止,与云裳抱头痛哭……
她当真没有想到,当年一别,仙儿幸运的被选入放归名额,本以为她可以在宫外过上自由自在的生活,十几年弹指一挥,如今得到的却是她已亡故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