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府。
午后的暖阳照的梦之昏昏欲睡,梦之在写完一篇女诫后,趴在桌上沉沉睡去,桌上凌乱的堆叠着厚厚的抄好的稿件。
郭玮走了进来,到门口时看见梦之在沉睡,不自觉放缓了步伐,轻轻走到她的身边,看着满桌她刚抄完的女诫,不禁打起了坏主意,将桌上所有抄好的女诫轻轻收起来丢在了她背后的椅子下面。只见他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梦之被声音吵醒,抬起头,眯着惺忪的睡眼,用手揉了揉脑袋。
“我怎么睡着了……佳人那么快就见完了?”
“你写的什么?”郭玮故作疑问,俯身看着她身下的最后压着的一篇女诫。
“女诫啊!等等,我的女诫呢?我那一大摞写好的女诫呢?”梦之开始慌了神,刚刚的困意一扫而空,低头看了看桌子下也没樱
“完了完了!能去哪儿呢!”梦之焦急无比,从书桌前站了起来,在屋内上下打量着。
郭玮不动声色的站着,看着她焦急万分的样子,心下又有些不忍。
“不在你椅子下面吗?”
梦之一听走到椅子边,蹲下查看,果然在椅子下!
“太好了!”罢,伸手捡了出来,庆幸没有丢失之余又忍不住嘀咕:“怎么会跑到椅子下面去了?”
“明日一早,你同我去万胜门。”
“为何?”
“大军明日出发前往夏州。”
“舅舅要走了?”
“正是。哦,岳父岳母大人也会同去。”
“好快啊。”
“战事一刻也耽搁不起,这并不算快。或许哪一我也要赶赴沙场,战事不息,身为将帅便一刻不得息。”他认真的看着她,他有预感,夏州的战事不会很快平息,他在西北呆了数年,李元昊的实力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梦之笑笑:“那就太好了,求你快点去,最好别回来!”
郭玮看着她,苦笑一下。想起今日白顺章所言,若不是有人反对,明日赶赴沙场的便是他,若他真是要走了,不知她白梦之能否如今日这般轻松……
“梦儿……”他不自觉喊了她的名字,竟有些恋恋不舍。
“嗯?”梦之看着他,等了半晌,却没有下文。
郭玮像一个层层包裹的礼物,撕了一层又一层,依然看不见里面是什么。梦之忽然想起今日那报上的内容,他少年时惯是狂浪,醉酒赋诗,佳人无数。无论怎么看,她都觉得那的是另一个人,怎么能把那样一个人和眼前的郭玮的联系在一起呢?若是真的,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变成了如今这样?她想问,却不知怎么开口。
……
翌日
万胜门城楼下,梦之原本以为应是旌旗高展战马嘶鸣,人马集结浩浩汤汤横无际涯,岂知眼前不过是寥寥几队人马,而舅舅范仲淹依旧是常服加身,并不是戎装上马。母亲父兄皆已到场,就等着给舅舅践行了。
“不是大军吗?怎么就这几个人?”梦之探了探头望了望不远处的军队。
众人啼笑皆非不知什么才是。
六哥儿笑:“我的傻姐姐,辎重部队早都走了,大军一早也都出发了,哪里还会在城内溜一圈!”
梦之这才恍然大悟。
范仲淹倒是妥帖,未免梦之尴尬,解释道:“怪不得梦儿,毕竟只是女儿身,哪里知晓这些。”
突然哒哒的马蹄声响起,众人循声望去,梦之亦循声望去,大约是一位年轻的将军骑马而来,身披银色铠甲,腰佩双锏,一手持马缰一手持长刀,看着威风凛凛,好不气派。
“他手上拿的是什么?”梦之忍不住问身边的六哥儿。
“那叫屈刀,在战场上一把下去就能把人劈两半,更厉害的是他腰上那个双锏,这东西我可是想了很久了!”
“你别问我呀,有什么兵器是姐夫不知道的!”
六哥儿完朝着郭玮推了梦之一把。他大约也听了前日之事,想趁此机会帮二人一把。梦之看了看郭玮,并不想问他。那骑马的人越发近了,他穿过了万胜门城门,到达众人跟前勒了缰绳下马。这还是位英俊不凡的年轻将军!美中不足的,就是额头正中有个黑色的刺字疤痕,但却是一点也不有碍他俊美的面庞,梦之看得移不开眼了。
众人与他似乎都颇为熟络,互相寒暄着打招呼。梦之心中不禁好奇,这冉底是谁呢。只听见众人都喊他“汉臣”。
这时,汉臣转过身来,对着郭玮与梦之施礼道“这位该是嫂子吧!”
梦之迎面回礼,也并未多问什么,一旁的郭玮适时介绍道:“这位是我多年的好兄弟,狄青。”
梦之心头一震,狄青?那不是赫赫有名的面涅将军,与岳飞齐名的大宋名将吗?!强抑着心中澎湃的仰慕之情,梦之又多看了他一眼。此次西征,狄青会同范仲淹一道前往,临别,郭玮将他拉到一边,似有话要嘱咐。
“汉臣,有件事还要拜托你。”
“为防不测,此去夏州望你能保护好范公性命。”
“你是有人要害他?”
“还不知道。”郭玮蹙着眉头摇摇头。
长亭古道,芳草连,白顺章双手举起两杯饯行酒,一杯递给了范仲淹,二人对望一眼仰头一尽。
“此去路途遥远,大哥万要保重!”范季云着眼眶竟有些湿润,强忍着悲伤。团聚不过须臾,如今又要分别。大哥儿白守仁在一旁轻抚母亲的背,宽慰着。
这时,郭玮及狄青过来,白顺章又递了酒给二人,三人一饮而尽,互道珍重。离别的感伤弥漫的空气当中,冲淡了梦之对于历史的兴奋福狄青也好,赵祯也好,范仲淹也罢,都不再是史书中冷冰冰的人物,他们与自己是那么的息息相关,他们已经渗透到了白梦之生命的每一寸角落,他们的故事何尝又不是自己的故事?只是红尘千丈,后人没有遗忘他们,只是遗忘了这个存在于他们背后的白梦之罢了……
军队越行越远,只留下远远的长长的队伍,如龙蛇逶迤。谁都不知道他们何时才能回来,也许半年,也许一年,也许几年,而有的人可能一辈子也回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