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风景很壮观，更不要说这生命堆积的历史总是很容易让人热血沸腾。

现在的李清都就只感觉一身血液在燃烧！

他似乎幻想着自己陪同着无数先辈血战沙场，抛头颅，洒热血……喝着最烈的酒，斩杀最强的敌人。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似乎是一种崇高的荣耀！

李玄奇拉着李清都坐在山峦上的青石板上看着满地的墓碑。

离的比较近的几块有清晰的字迹。

“害怕吗？”

李清都摇了摇头：“不害怕。”

“没什么好怕的。”李玄奇笑着道：“这是属于我李家的荣耀。”

“祖宗有训，李家儿郎唯有提着匈奴头颅才能进祖坟。”

“今天你斩下一颗鞑靼头颅，也获得了进入祖坟的资格！”

李清都觉得身后吹起了几缕阴风。

李玄奇继续道：“贞观三年，杨袭古兵败！古祖李偕受帝命，率三千神策军秘密赶赴北庭，只是等到古祖赶到北庭的时候，北庭已经沦陷。”

“帝旨让古祖暂留西域，等待大军征战匈奴时夹击匈奴。”

“于是古祖率三千神策军落脚于这天山山脉，谁知这一等就是百年，再也没有等到任何的信息，这天下也早非我李唐盛世。”

“三千神策军祖祖辈辈的尸骨，十万汉家儿郎，终究也挽不回历史颓势。”

男子深深感叹了一声：“历史就让他彻底成为历史吧。”

“爹没指望你来继承些什么，肩负一些什么。”

“不过有一天，你离开了这阴川之谷，也要当牢记这片祖祖辈辈沉眠固守的疆土，心里留个念。”

李玄奇是一个极其抑郁的人，从他开口的第一句里就听的出来过的很艰难，所以对于李清都的教育也十分的刚正。

好在这家伙没准备把自己背负的这些沉重过往再丢给自己儿子，所以曾经的李清都能够每天快快乐乐的念书学习，甚至连最简单的西域境况都不了解。

过往的记忆片段，大多只有母亲只言片语中的江南好春光！

总的来说李玄奇将这个山谷保护的太好了。

这应该是这个男人的骄傲。

埋死人的地方阴气重，活着的人不适合久待，所以依照祖训带着李清都看完陵墓也就离开了后山。

看着离开好久才归来的两人，沈月莲常常叹息了一声。

李玄奇拉着妻子的手安慰道：“没办法，这地方他有权知道的。”

沈月莲瞪了李玄奇一眼：“你李家一堆子的破事情，我这辈子栽在你李玄奇手里，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也认命了。”

“但是我儿子绝对不会留在西域给你祸害。”

李清都扯开嗓子：“这辈子只可能是我祸害别人，区区西域百里疆土，我弹指间让他灰飞烟灭。”

“滚一边去。”沈月莲怒吼道，显然他对这个越来越不着调的儿子火气很大。

早就看两人甜甜蜜蜜的不顺眼的李清都抓紧时机就溜。

牛皮吹大了很容易倒霉。

原本想要跑去找催老头唠嗑唠嗑，听一听老家伙早些年的风花雪夜，结果出门右拐就一头撞到了一头猪上。

胖子一把拉住李清都，一双斗鸡眼色眯眯道：“小清都快叫青殇叔叔。”

李清都直翻白眼，真的是侮辱‘青殇’两字的文雅。

这究竟谁给这猪仔取得名字。

“我跟你说，我跟催老很熟的！你要欺负我我就找他来揍你。”

宛若一堆小土包似得胖子发出来猪叫搬的声音：“哈哈哈，你尽然叫崔猴儿老人，你要知道他只比我打了三岁，尽然被你叫成了老头！”

李清都傻眼了，李青殇虽然人模猪样，但是应该也就四十出头。

可催老……

“当年那猴儿目中无人，自视天老大他老二，提着一张破弓横中直撞，结果被人给一刀从马儿上给劈下来了。”

“还是我拼死背着他才活着回来。”

“不过也折了腰，老的越来越快！”

李清都思索了好久：“或许有办法可医治。”

“你小子啥时候变得油嘴滑舌。”结果青殇皮糙肉厚的巴掌拍在李清都细嫩的屁股上，留下鲜红的印记。

“果然扛揍了一些，不愧是能上阵砍鞑靼的人了。”青殇胖子哈哈大笑着一溜烟跑的无影无踪。

而刚刚松了一口气的李清都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水镜先生已经站在自己身后。

“白瞎了一个好名字，我当初就知道这胖子没啥出息。”水镜先生吹着白胡子，对这远去的李青殇开口道。

李清都连连点头。

而水镜先生目光十分不善的落在他身上：“现在我是叫你李清都呢，还是该叫你小英雄了。”

原本的笑脸戛然而止：“你还是叫我李家小子吧。”

“哼，还算没有得意忘形。”水镜先生心里舒坦了一点：“今日之事，你实不该出面，在西域的时间你得隐忍，不能过分抛头露面。”

李清都瞪直眼睛：“我该不会是谁的私生子吧。”

水镜老先生一个踉跄，险些吐血。

“滚。”

李清都垂头丧气离开。

“回来……”水镜先生又吼了一句。

李清都乖乖挪回步：“不让你生事是为了你好，想要救西域这片大地，只能依靠关内的力量。”

“所以你南下江南得慎之又慎。”

李清都读出了几分味道。

看着老先生至诚的双眼，他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先生，现在的治世之道不在东边，而在西边。”

“西边。”

李清都不可否认的点了点头：“虽然哪里的人现在也在暴遣天物，哪里的子民比西域活的更惨，但是哪里确实有我们需要的种子。”

粮食的种子。

复兴的种子！

李清都觉得只需要打开这扇上帝关闭掉的窗户，华夏五千年的文明史上应该就不会出现至暗的一幕。

国联军也好，矮子国也罢，绝对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至于西域，那更是小问题中的小问题，只需要让关内那群聪明人认知到这个更加辽阔的世界。

他们无穷的欲望就会用在这些地方。

水镜先生是拥有大智慧的人，他很认真的思考之后觉得李清都是闲的慌，所以临走前让李清都今天无论如何抄一百页书。

在李清都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得意洋洋的离开。

夕阳的余晖中，少年少女坐在家门的青石凳上。

啃着冰糖葫芦。

“沁儿喜欢读书吗？”

“喜欢！”

“你将来一定会成为天下最了不起的夫子。”

小丫头只是痴痴地傻笑。

等到回到家，李玄奇已经走了，村庄又重新恢复了宁静，只是躺在床上的李清都清楚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

漆黑的夜空下，少年喃喃自语：“看样子得做准备了。”

睡意全无的李清都翻起来点亮烛火开始画图纸！

……

这一次大雪似乎是彻底停了。

所以李清都起的很早，敲开水镜先生门的时候老人家的眼睛是红色的，很吓人。

捧着一本《神曲！

李清都眨了眨眼：“看得懂吗？”

“懂一小点，郑和年间带回过一些这种文字，放在国子监被人研究过。”水镜披着单薄的衬衫，掐着白胡子开口。

李清都有些诧异水镜先生的博学。

“什么眼神，老夫一生活到老学到老，没你小子那么不思上进！”说道这里，水镜尴尬咳嗽了一下：“只是老夫确实没找到你说的东西。”

“很快了，我准备去弄一点过来。”李清都回过神来道。

“怎么弄？”水镜一脸好奇。

“你放我三天假吧，我得去一趟附近的城。”

水镜先生放下‘神曲’：“我就知道你小子不老实，自从这次躺了半个月，活过来就像换了个人似得。”

李清都将昨晚熬夜抄写的书呈给水镜：“先生不要开玩笑，你看这你吩咐的课业我可是一字没拉下。”

水镜点了点头：“你自小就聪慧，拥有过目不忘之能！但是切记不可持才傲物，拥有天赋更需舍得功夫才能有所功成！”

“你且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我也想看看，五年的时间我教出来了一个什么怪物。”

超前的学识，坚韧不拔的求知欲，再加上国子监的事情都清楚，李清都越来越难以揣测水镜身份！

搞定水镜的李清都想要进城就必须拉上崔晨。

所以端着一碗热腾腾冒着热气的羊杂汤递给正在打水的崔晨时！

崔晨笑嘻嘻道：“小世子不用那么客气，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吧。”

“我想进城。”

崔晨停下手中的活：“小世子，这个时候进城可不是什么好时机，昨天家里发生的事情家主应该还没有处理妥当。”

“所以才要进城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