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的北风吹的很狂。

粽子一般的沁儿背着丑陋的背包在寒风中笑脸如花。

自从去了学堂之后她就拿起十二分的精神，似乎每一天都过的异常的开心！昨天晚上还欢快的背了两首诗给李清都听。

李清都帮他把帽子拉的更严实了几分：“不愧是我家小夫子。”

“可是大家都说女孩不能做夫子！”

李清都直翻白眼：“别听那群蠢蛋瞎扯，整个学堂里面勉强有心学习的李旭算半个，水镜先生算一个，至于李大，李二……就是混日子去的。根本就不是读书料，怎么可能和我家沁儿比。”

西域的孩子根本就没有读书识字的概念。

这一两天李清都算是看明白了，学堂存在的意义就是教育自己！

“水镜先生昨天也是这么说李大，李二的！还让他们实在不想学就不要在学堂虚度光阴了，省的浪费时间。”

李清都愣了一下，有些心虚的看了沁儿一眼。

多半这半大丫头的学习天赋高的有些吓人，刺激到了水镜先生，觉得之前教的就是一群猪，结果不开窍的李大，李二就被喷了。

水镜先生什么地方都好，就是脾气不太好！

“怎么，你的事情弄完了！”

“没有那么快。”李清都道。

“哼，那你就继续去弄吧，别到时候一个男的比不过一个小丫头。”说完水镜先生就把李清都关在学堂外，自己开始讲课。

哭笑不得的李清都回头发现自己身后还跟着两个同病相怜披着羊皮袄的孩子王！

正是李大，李二。

虽然长着稚嫩的脸。

但是粗大的身躯令人有些胆寒。

李清都摸了摸头：“夫子曰；百无一用是书生！男儿大丈夫就该驰骋沙场，喝最烈的酒，睡妩媚的女人，砍最多的人头。”

“百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才是我辈风采啊。”

李大和李二使劲点头：“是该如此。”

李清都清了清嗓子：“你们没砍过鞑靼的人头吧。”

“没有。”两人摇了摇头。

“我砍过啊。”李清都吐沫横飞：“今日咋们三人面对先生的责罚共患难，自此之后就是亲兄弟，我是大哥，剩下的你们挑。”

李大看了眼李二。

李二看了眼李大！

李大拍了拍胸膛：“我是二哥。”

李二只能挠了挠脑袋：“大哥，二哥。”

李清都很满意的点了点头：“好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自然先生暂时不要咋们了，咋们就去做一件大事吧。”

把两人忽悠给了崔晨。

毕竟继续留在书院也只是浪费生命，让他们先跟着崔晨一段时间，然后才能够真正派上用场，不然现在只是送命。

安排完事情的李清都去了一趟城。

其实并不远，就是两里路！

城里墙角昨天龟缩在墙角的瘦骨男孩没有死，并且一双水蓝的大眼睛多了几丝异彩，宛若两颗晶莹剔透的宝石。

李清都又往破碗里面塞了一把碎银才离开。

在城里面逛了两圈，把整个城的地理位置给记下来，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北破城确实就是昔日北庭都护府。

而按照盛唐北庭都护府的规划，整座城拥有者完整的城防系统。

至于阴川谷，应该也是北破城的一部分！

更合理的说法应该叫做退路。

一旦北破城失手，重要的人会退守到阴川谷，甚至直接遁入到天山山脉中，纵然敌军再强，在天山这座天然屏障之前也只能望而止步。

只是现在的城防系统只留下残垣断壁！

回到阴川谷的李清都第一时间跑去找崔晨：“北破城的地下城防还遗留多少，这些年有没有人在处理这件事情。”

原本抽着旱烟折磨李大，李二的崔晨瞬间一把提过李清都进去自己房间，严严实实锁好门窗之后才开口道：“这些谁告诉你的。”

“我又不是瞎子，城里转了两圈自然分析的出来。”

李清都白痴一般看着崔晨，缓缓继续道：“阴川谷后山都是坟墓，上面有些名字我知道，是北庭都护府时期的名将。”

“也就是说，实际整个阴川谷都在北庭都护府最早的规划里。”

“作为盛唐时期，西域最高的权利中心。这座城的城防系统不可能不涉及到地下，要给我个十天半个月我也能扒清楚，但是时间紧迫啊！”

崔晨这才松了一口气：“你这两天就在琢磨这东西。”

“老子的窝总得弄清楚被架在什么上吧，要是下面还燃着一堆火，我建议咋们还是趁早跑路然后再做其他打算。”李清都道。

崔晨第一次以一种很认真很严肃的神情盯着眼前的少年，这短短两天的相处下来识人无数的他，骇然发现这具幼嫩的躯壳下包裹着一个恐怖的灵魂。

足足半响之后才开口道：“北破城地下总计十五条的暗道，纵横交错连通北破城四面方，但是如今只剩下一条了！”

“其他暗道坍塌的坍塌，堵塞的堵塞，没有什么价值就放弃了。”

“如今只剩下一条阴川谷连通北破城北庭府旧址的暗道还能通行，其实意义也不大，只是作为祖训我们会定期进行维护，保证北庭都护府的根还在这里。”

李清都心情有些低落。

如他所料的一般无二，北破城如今彻底沦落为一座风餐露宿之地。

所有的城防系统彻底瘫痪，没办法为这座城池提供半点帮助，更加没有留给他半丝先人的智慧劳动成果。

深深叹息一声，深表无奈，看样子老天是彻底想让自己白手起家了。

很郁闷的从崔晨的屋子出来。

……

就连晚饭也就吃了两口。

他找来了曾经北庭都护府的图纸，按照最初的规划打量着这座北破城，辉煌的历史已经成为过往，如今只留下满目琳琅！

而想要在这西域之地立足李清都就需要一座城。

一座固若金汤的城池，而想要这样一座城池，首先就得建立一套完整的城防系统，原本想要在北庭都护府的基础上改，但是现在显然已经不太可能。

作为工科出身的李清都自然是有能力设计出一套完整的城市攻防系统的！

但是这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时间。

而解决这些问题的根本是钱和粮食！

办法自然是有的。

却又缺少可执行的人。

偌大的村落里崔晨只会挑水，劈柴，喂马……上阵杀敌也是一把好手；至于其他强壮的男人都被老爹给带走了，剩下一群歪瓜梨枣思想根深蒂固，很难纠正过来。

这群人一辈子的大目标就是填饱肚子，极度卑微的愿景决定他们这辈子彻底废了。

学堂里多少还有一点生机，但是都还太小。

并且如果不给他们一些培训的话，出去做事也只是给大明那些豺狼虎豹塞牙缝，与那些老谋深算的狐狸打交道，他李清都这个穿越者都得小心翼翼。

好在还暂时接触不到。

……

天明的时候。

李清都积压了一肚子的怒火！

进了北破城。

依旧是那个破烂的墙角，不过那骨瘦如柴的少年终于站了起来，一双水蓝的大眼睛显的特别的犀利。

李清都停下脚步，丢了一把碎银。

不过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少年将银子塞回到了他手心：“你给的银子已经足够多了，我不需要更多。”

“那你需要什么？”李清都开口询问道。

“兵器，刀，锤，剑……都可以。”

“杀人？”李清都询问道。

“防身。”少年并没有避讳李清都的目光。

李清都挂了一早上的苦瓜脸终于流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跟上我吧。”

少年点头。

一路跟在李清都三步之外。

“你叫什么名字？”李清都随口问道。

“陈元直。”

“汉人！”

“我爹是，我娘蒙古人。”

“你识字。”

“我爹教的！”

“他们人呢？”

“死了。”

“怎么死的！”

“饿！”陈元直的嘴角微微抽搐，那夺眶而出的泪花被他硬生生挤了回去，消失于冷冽的寒风中。

这是李清都最不喜欢听到的字。

被雷劈死，被仇家杀死，被地痞流氓弄死……其实都还好，无非是这世道乱了些。

……

老黄铁匠铺的四周多出四个强壮的猛汉，古铜色的健壮肌肉裸露在寒风中浑然无知，嗜血搬的双眼死死盯着一步步走进的李清都和陈元直。

“建奴人，在西域这地很值钱。”陈元直道。

闻言的李清都眯笑着眼睛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四个建奴人，史料没错的话，这个彪悍的民族在不久的将来将成为这片土地当之无愧的主宰。

当然那会是很久之后的事情！

敲开铁匠铺严实木门的时候，老黄兴奋的在哆嗦。

颤抖着双手将百炼钢交到李清都手里：“成了，短短三天的时间我们已经完全掌控了这种钢的锻造方法。”

“在保证硬度的前提下完美提高了柔韧性。”

说话的同时，满口黄牙的老黄提着一柄大砍刀，锋利的刀锋折射出锐利的寒芒，然后当着李清都的面将一把铁剑硬生生砍成了两截。

这个过程使老黄粗大的手掌震的通红！

不过大砍刀只是多出几个顿口。

李清都制止了老黄继续表演的想法，后世的好钢足以吹毛断发！那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而老黄炼制出来的百炼钢固然不差，但是穆罕默德纹也能够达到这个地步，甚至比这个还要好上几分。

对于那耗费大量钢材打造出来的大砍刀，李清都瞄了一眼就移开目光：“别告诉我三天时间你就弄出这不中用的玩意儿，我需要的东西呢？”

老黄哈哈大笑：“世子吩咐的东西那能忘？”

说着数个精致的零件摆放在李清都面前，只是与刚才的大砍刀相比，这东西显然更像是一个个精美的装饰品。

所以陈元直的目光一直盯着那大砍刀。

李清都也没有理会，老黄的铸造手艺比他想象中要好太多。

他开始处理组装桌上一堆小玩意，不大一会，伴随着李清都抬手。

“当……”一声清脆声音。

一支三寸长的箭矢硬生生穿透一分厚的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