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沈月莲房门的时候这个看似坚强的江南女子还挂着满满的泪痕。

虽然她努力擦掉了痕迹但是依旧隐约可见。

李清都端上了自己做的热汤：“娘亲，你稍微喝一点吧。”

沈月莲点了点头，索然无味的一勺勺往嘴里送。

“娘，这件事情其实我有把握的。”

沈月莲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着自己儿子俊秀的脸颊：“崔晨这些老家伙骨子里流淌的血液就是沸腾的，他们比谁都渴望战争，这些年被你爹强行压制在这阴川谷里面，怕是浑身骨头都早就奇痒难耐了，这次无非就是忽悠着你有个开战的理由而已。”

“娘亲，这些事情其实我知道。我很喜欢西域这片大好河山的，只是不喜欢这片大好河山上的人解决事情的方式而已。”

“千百年来的生存方式让这些人骨子里认定解决事情的唯一方式是拳头。”

“所以我就算是不喜欢，现在也只能用他们的方式来解决现在的问题！”

“而我的希望是有朝一日，这边大地可以用我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到那时塞外和江南其实就没有什么区别了，走到哪里都是我们的家。”

沈月莲拉着儿子坐到身边：“娘不是不懂情理，这段时间其实你舅舅也跟我说了不少你在北破城的事情，听说你用手里的几个随从巧妙的用羊毛纺织成衣服，挣到了好多钱，每次你舅舅说的时候眼睛都是红的，非得让我跟你说羊毛的生意分他三成。”

“他还告诉我，你很聪明，完全不像别人家十四五岁的孩子，拥有着超前的见识和深远的谋虑，比你那个脑袋一根筋的父亲强太多了。”

“还告诉我江南或许不是唯一的选择，留在西域的你或许能拥有一片更加辽阔的天地！”

“其实这些我都懂，你自小就聪慧，水镜先生第一眼看见你就说‘这孩子前途无量’！只是吧，这些加起来我都觉得没有你的生命重要。”

“我不想你做什么光宗耀祖，匡扶天下的壮举，只想你一生平平安安。”

“送你回江南也只是希望你有一个安定的生活环境！”

李清都狠狠咬着牙：“娘，我知道，我那么怕死，绝对不会用自己的生命去开玩笑的，你尽管放心，儿子会照顾好自己，好好孝敬你的。”

“将来一定给你拿一个汉家的状元郎回来。”

说了一大筐的话，状元郎这种牛皮都吹出来的时候沈月莲就知道眼前的儿子开始忽悠娘了。汉家状元郎自大明王朝至今总共也就那么几个，自己儿子几斤几两最清楚，还达不到那种地步。

所以她就直接把李清都给轰走了！

再看到沈哲三的时候似乎也就没那么讨厌了：“舅啊，这次前往交涉就辛苦你了，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啊！你亲侄子的命运叫交托给你了。”

沈哲三甩了甩袖子：“别整天油嘴滑舌的，要不是看在我姐面子上我管你家爷俩死活。”

沈哲三离开的时候很意味深长的提了一句。

“别给你娘丢脸。”

虽然不明白这其中的关系，但是自己那舅舅一家恐怕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自己自然是成了沈月莲的儿子，哪还有让人欺负的道理。

……

清晨的书院之外，水镜眺望着远处群山山脉。

优哉游哉到来的李清都向着自家先生恭敬的行礼：“昨夜之事，多谢先生开口解围！”

水镜抬着头：“我小看你了。”

让李清都有些意外的话语：“先生玩笑了，学生这身高本来就矮！”

“你给我的图纸我详细看过，北破一旦建成便会立马成为这西北第一城，进可攻，退可守！而今你又大量往城内增添人口，我想知道你之图谋究竟是什么？是仅仅西域之地，还是说这天下。”

“哈哈哈哈……”李清都对着清晨的山脉狂笑了三声：“先生真会开玩笑，学生可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只是想求一个安身之所而已。”

“学生就算是南下江南，考取功名，成为官家子弟，朝中圣人又如何？终究不过是屈居人下，听命于人而已！先生应该也曾经呆过那座盛京城，跪过金銮殿，尚且不愿意久待，何况是年轻气盛，意气风发的学生我啊。”

水镜先生瞪着李清都：“任何时候都别忘了自己身为汉人。”

“知道啊，爹娘给的东西也不是我想改就能改的。”李清都回应道。

水镜沉默了许久：“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长长呼出一口浊气的李清都欣然一笑：“教书育人！在这广袤无边的西北大地，最缺的就是人才，曾经的阴川谷就是一群歪瓜梨枣，先生还是得加把劲给我培养出一批人才才行啊。”

“李熙，李旭，还有沁儿……这些人长大了我相信北破城就不会太差。”

水镜先生看着屋前发芽的土豆苗，浑浊的双眼浮现着亮光，微笑着：“给我一座更大的学堂吧，这样我才能更好的把这些人给教育好。”

嘴角抽搐了一下的李清都试探着道：“要不再等等，主要是这段时间事情多，比较忙。”

“不能再等了，缺什么也不能缺教育，你说对吧。”水镜掐了掐白胡子：“你要是没时间的话，给钱就行，我自然能找到人帮忙搭建学堂。”

李清都鼓着眼睛：“多少钱？”

“先给五千两吧。”

对此，李清都只能咬着牙答应。

不答应也没办法，水镜先生的‘之乎者也’完全可以杀人！

并且比任何神兵利器还要厉害。

再者，建学堂这种事情，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如果钱财充足便不介意花个几百万两白银打造出一座真正的学宫，把后世那些齐全的工业学科提前教授给这个时代的天之骄子！

甚至很想弄几个实验室出来。

可惜没钱！

好钢得用在刀刃上，西北的状况容不得李清都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不然你发展的再好，马贼来一趟就一朝回到解放前了。

所以只能入乡随俗，用大家习惯的方式去解决问题。

西蒙进入北破城很安定。

但是才短短三天的时间周边就传来三个小部族被骑军灭掉的消息，巴雅尔很详细的在描述了整个残杀的过程，趾高气扬。

很显然这就是下马威了！

五万流民的安顿倒是进行的很顺利，西北的汉子本身就长得人高马大，很适合战斗，就算是一般的牧民也提上大刀就能上阵杀敌。

西蒙裹挟过来的这些人虽然瘦了些，但是养上半个月绝对是实打实的汉子。

在陈元直的死缠烂打下，袁少聪只能首先帮助他解决选拔出来的一万人马的粮食问题，得到粮食的陈元直和崔晨一头钻进了天山山脉。

消失的无影无踪！

至于剩下的人马！暂时只能够喝稀粥，粮食的问题根本就不是一时半会能够解决的，最近这段时间就算是李清都自己也啃上了窝窝头。

不过未来让这四万人能活下去，李清都还是许诺了一天文钱的工钱！

果然，听到有钱的时候所有人的眼睛都开始发亮，整个人变得精神抖擞。

倒是让李清都彻底明白，无论在什么地方，钱财的力量都远远胜于慷慨激昂的千言万语……

当然对于这个提议袁少聪是十分不理解的，原本就是一群流民，呆在北破城给他们吃给他们喝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凭啥还需要发工钱。

只是李清都的坚持才不得不发放！

如果是大明张居正，徐阶……这些人站在北破城上想来就不会询问李清都为什么还要给一群难民发放银两的问题了。

相对于为权者来说，袁少聪不是差的一点半点。

只是这样顶尖的政客在这域外实在是凤角麟毛，直到现在也没有见到一个！

等到所有事情落定，结束。

已经过去了九天，西蒙每天派人过来提醒李清都三遍注意时间，要是在不开工很可能真的拿自己的人头祭旗，所以庞大的队伍在第十天整齐的开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