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四月初一这一天，是当朝唯一的皇嗣圣上唯一的掌上明珠——明英公主的生辰。帝后二人联合邀请了全部的宗室女眷参加设在聚采殿的这场盛宴，从中便可看出皇帝对这个女儿的宠爱。

皇后的场子后妃诸位不敢怠慢，除了韩淑妃外所有人都提早到了席上静候主角，她们三三两两的交谈着，试图缓解尴尬的气氛。

“贤妃姐姐，你今日熏的是什么香，妾从没闻过这样特别的香气”

湘嫔一反常态的跟杨贤妃搭着话，语气间显露着小心和讨好。

“哎呀，也难怪你不知道，毕竟是寒门小户出身，没见过世面本宫也不会见怪”，杨贤妃拨弄着手指上戴着的玛瑙指环，目视前方连一个余光也不舍得投给湘嫔。

倒是坐在离两人不远处的冷婕妤接了话茬子，“是呢，妾也闻见了，若是妾猜测的没错的话这应该是蛇昙香吧”

杨贤妃微微扭头算是很给面子的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嗯”。

闫庄妃心下了然，怪不得连她都不知道，原来是皇后独独赐给贤妃一人的蛇昙香啊，她还当是什么宝贝呢。

就在众人还沉浸在这个话题中时，司典嬷嬷唱道，“皇后娘娘驾到，明英公主驾到”。

众人一致起身行礼，而后又闻身后同样唱道，“淑妃娘娘驾到”。

李后携公主肃立在高台之上，远远的能看清韩淑妃依旧是一身冷冰冰的湖蓝色便装，高傲的让人感觉不好相与。

“臣妾恭贺公主生辰之喜，特意献上一柄吉祥如意给公主赏玩”，韩淑妃颦颦施礼，合玉上前打开锦盒，里面果然盛着一柄散发着暗光的如意。

李后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淑妃有心了”。

韩淑妃来得晚，但是座位还是合乎礼制的安排在了最前头，当她从戚荣语身边路过时，戚荣语明显能感觉到她脚下的虚浮，心中暗道，原来韩淑妃身子伤的这么重了啊，怪不得她入宫这一个月都不怎么看见韩淑妃出来走动，不过为什么她非要说自己已经大好了呢。

司典嬷嬷手持一根青松枝沾了一点金钵中收集的露水，一边轻轻挥洒在明英公主头顶，一边念念有词，由皇后为她戴上羊脂玉项圈再冠上洁白的兰花，这就象征着礼成。皇帝政务繁忙，本来是打算吉时之前赶来，却不想还是晚来一步。

百里丰旻姗姗来迟，明英显得有些不太高兴，趁着宗室女眷同后妃攀谈时，她拽着自己父皇的手小声嘟囔，“父皇怎么来这么晚，都没来得及为儿臣戴上兰冠”。

李后本来看着他们父女互动还觉得挺祥和，突然听明英这么一说马上变了脸色，立即将明英扯到一边，催促她，“你父皇日理万机，哪能时时记得这些微小事情，怎么还由得你来怪罪，赶紧和你父皇赔个不是”

本来百里丰旻心情挺好的，女儿今天生辰，虽然他没赶得及但是一见着女儿娇小可爱的样子他还是挺高兴，但是被皇后这么一打断，瞬间就没了心情。

“罢了，明英毕竟还是个孩子，就由着她去吧”

“是”，李后讷讷应道。

戚荣语这边倒是没注意到帝后那儿的形情，此次宗眷中恰好有她的一位嫁给敦王府做王妃的姨母，她还未出阁时母亲时常带她去敦王府探望这位姨母，故也算亲近。

“娘娘在宫中一切都还好吧”，敦王妃亲切的坐在戚荣语手边，望着这张与自己妹妹神似的脸，连连感叹，“才多久的功夫，你就已经进宫嫁做人妇，从此你母亲想见你一面都难上加难”。

“姨母何故这么伤感，我在宫中一切都好，等过些日子我就让母亲递牌子进宫同我说说话”，戚荣语握住敦王妃保养得当的双手，安慰道。

“不说这些了，我听说皇上颇为宠爱娘娘，这一个月翻了娘娘十次有余”，敦王妃压低声线问道。

后妃得不得宠这种事在天朝也算是百姓茶余饭后的八卦话题，所以敦王妃知道皇帝每个月都去几次景严宫也算是情理之中。

戚荣语稍稍红了耳根，声音很轻的回道，“是了，这个月除了来我这儿，也就是去几次湘嫔和江贵人那里”。

敦王妃眼神望着湘嫔所在的方向瞄了一眼，下巴微微一抬，“那位主儿是皇后托人在民间寻的优伶，正巧皇后的人找到的那间茶楼是王爷名下的，这事儿也是王爷告诉我的，你自个儿知道就好，万不要说与旁人听”。

戚荣语一听这话，瞬间理清了思绪，她装作若无其事的点头，“自然，说起来敦王也算我的姨夫，我怎么好往外传呢”

敦王妃欣慰的笑了笑，她是知道戚荣语的性子的，小心谨慎又不愿缠上是非，自然会把这种秘密烂在心里。

就在两人叙旧的功夫，座位上首却闹出了一点不小的动静。

“冷婕妤你怎么了，身体若是不舒服就回宫休息，找太医去瞧瞧吧”，这话是李后说的，女儿的生辰宴她自然不想有谁破坏。

百里丰旻盯着因为呕吐脸色发白的冷婕妤看了一会儿，“不用那么麻烦，宋渊你去请赵千方过来给冷婕妤瞧瞧吧，人已经这样了就不要来回奔波了”

戚荣语偏过头，只看到宫人七手八脚的收拾着地上残留的污秽物，冷婕妤则被宫女扶着在皇帝的命令下去旁边的耳房歇息。

敦王妃刚才也没注意这边的动静，但是看着冷婕妤的样子，眼中微光闪烁…不会是…

不一会儿，赵千方疾步赶来诊完脉后，匍匐跪在大殿禀报，“微臣恭喜皇上，冷婕妤已有两月余身孕”

这一声，炸出千层浪，戚荣语观察着在座诸人的表情，皇后看似淡然的微笑，韩淑妃还是冷冷的没什么表情，其他人眼中或嫉妒或羡慕，她收回目光，跟着众人起身唱和，“恭喜皇上，恭喜冷婕妤”。

皇帝一摆手，示意他们平身，语气中听不出情绪起伏，“冷婕妤的胎怎么样？”

“许是冷婕妤最近劳累，胎象有些不稳，只需多加休息便可”

“嗯，既然如此，就由你每日去给她请平安脉吧”，百里丰旻语毕，起身对皇后说道，“朕去瞧瞧冷婕妤”。

李后笑容僵硬的点头，顺便恭送皇帝，公主的生辰宴也接近尾声，她还要留下来收尾，便没有随皇帝走。

闫庄妃带着宁嫔在聚采殿周围转悠着，顺便提起冷婕妤有孕的事。

“你觉得，冷婕妤肚子里的孩子能撑到出生吗”，因为周围只有她们二人和自己的心腹宫人，所以闫庄妃言辞间便没有太多顾忌。

“妾倒觉得冷婕妤会比韩淑妃幸运些，毕竟皇上连赵千方都指给她日日请脉了呢”，宁嫔眯着她那双漂亮的眼睛，分析道。

“先帝育有皇子一十八人，皇女一十三人，而皇上…才只有皇后所出的明英公主一人，呵”，闫庄妃仿佛有点幸灾乐祸，玄宗皇帝正值壮年身康体健又风流多情，后宫中曾有孕的嫔妃不在少数，怎么就是生不下来呢，归根结底还是有人做的手脚太多了。

“皇上也还是去娘娘宫中的，您就没想过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宁嫔不解，反正她是不能生的，只能依附在闫庄妃身边出谋划策，若是闫庄妃得势她自然也跟着沾光。

“随缘吧”，闫庄妃无可无不可的应道。

晚宴结束，戚荣语被驼回宫中，刚坐在景严宫的凳子上，便大口喝了两杯清茶，终于离开了让人压抑的气氛，她才放松下来。想到今日的事，她伸手抚上自己的小腹，皇帝这一个月来几乎每隔两日就要过来，希望她也能像冷婕妤那样顺利怀上皇嗣。

“娘娘莫急，您才进宫月余，好好调理身子想来很快就能为皇上诞下皇儿了”，清欢似乎看出了戚荣语的心思，出声安慰。

“或许吧”，戚荣语怅然道。

凤仪宫

李后亲自哄睡明英公主，疲惫的窝在贵妃榻上，浮香和浮萍为她轻柔的捏着肩膀双腿，暗淡的烛光让她平添几分烦躁。

“没想到冷婕妤运气这么好，进宫两年本宫还以为她是个听话安分的”，李后头痛的扶额。

“娘娘慌什么，谁知道她肚子里是男是女”，浮香谄媚应和。

“不管怎么样，只要她肚子里的那块肉还在一日，本宫就不能安心，偏偏皇上还让赵千方去照看…”

“皇后娘娘，公主醒来后大哭不止吵着要找您”，明英公主的奶娘林氏快步走进来，面露焦急之色。

“没用的东西，连公主都照顾不好”，李后愤愤责骂，嘴上这样说，人还是起身朝公主所在的偏殿走去，此时的李后丝毫不见平常端庄和蔼的模样，反而让人有些惧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