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如约而至的百里丰旻,戚荣语内心波澜不惊甚至有点想笑。
从她入宫那天开始,后宫就流传一个说法,那就是百里丰旻喜欢在午时之前来御花园转一圈再接着回去批折子,这么明显的事怕是傻子都能体会出其中含义吧。这不就是变相的提供一个后妃佳丽偶遇皇帝他自己的渠道吗?
要说这百里丰旻到底有多喜欢采花呢,从他每次出现在御花园就要带一个女人回去‘养眼’便能看出一二。
“妾拜见皇上,皇上万安”,众人或跪拜或屈膝的福身行礼。
百里丰旻嘴角上扬一抹痞气的弧度,手中翩翩摆弄着一把水墨丹青折扇,漫不经心的说道,“平日里除了节日和宫宴,朕还从没见过你们一起聚过,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说罢,他还配合的抬头望了一眼湛蓝的天空。
冷贵嫔一向谨小慎微,像这样的时候她一般是不会随意搭话的。马婕妤很久不曾见过皇帝了,同样有些紧张的酝酿不出什么有趣的话接上。
气氛冷场了一瞬,还是戚荣语斟酌开口,“妾带临儿到御花园透气时恰好遇见冷贵嫔也带着三公主出来走动,至于马婕妤,您这么长时间不去看人家,难不成还不允许人家来见您嘛”。
百里丰旻细细琢磨着戚荣语的话,突然读懂了她言语间的玩味,倾身上前刮了一下她秀气的小鼻子,“爱妃想见朕自然可以”。
戚荣语脸颊微染上红晕,眼角悄悄看着马婕妤煞白的脸,腹诽道皇帝给人拉仇恨的功力又精进了不少。
皇帝大步跨进凉亭,弯腰一齐将两个小奶娃抱起来,百里临之好似遇见了什么开心的事,一直在他父皇臂弯中‘咯咯’的笑个不停。
戚荣语见了,甚是尴尬的想着她儿子可真傻。
“大皇子白白胖胖的,真是可爱,连妾这个没做过母亲的见着了都心软”,马婕妤这会儿才缓过神来,赶紧捡了两句讨喜的话凑个趣儿。
此话一出,皇帝虽还算高兴,但冷贵嫔直接一记刀子眼锋利的扫向马婕妤。
“瞧马婕妤说的,既然喜欢孩子,生一个就是了,哪还用眼巴巴跟着咱们到这里来”,冷贵嫔收回视线,用袖摆掩住讥笑的嘴角,淡淡说道。
“娘…抱…”
就在众人还沉浸在唇枪舌战的气氛当中时,三公主一声清晰的奶音将诸人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
“朕的公主果然聪颖不凡”,百里丰旻惊喜的偏头在三公主粉粉的脸蛋上啄了一口,心下更欢喜几分。
就在这时,百里临之一看只亲了姐姐没有亲他,立马着急喊道,“抱…抱…”。
戚荣语也十分惊喜,她就说嘛她儿子肯定不傻!
“皇上您听见了吗,临儿会说话了”
百里丰旻朗声笑了数声,又一边一下亲了口怀中两个儿女。百里临之可算心里平衡了,继续没心没肺的‘咯咯’笑着。
“大皇子真是天选之子,还这样小就如此不凡,长大后一定大有作为”,马婕妤继续拍着马屁,那与有荣焉的表情好似孩子是她生的一般。
戚荣语闻言,略挑眉尾,忽视掉她刚才说的这番话,而后道,“妾与冷贵嫔出来许久,眼下快正午了,小孩子觉多,不如让奶娘抱回去歇着吧”。
冷贵嫔也赞同的点头,三公主每日这个时辰确实会困乏的小睡一会儿。
“也好,朕抱着他们两个,胳膊都有些酸了”,说罢,小心将怀中两个小胖墩分别送入奶娘手中。
马婕妤一听这两个最有威胁的对手都要走了,瞬间来了精神,她随手整理几下衣襟,将头顶略歪斜的珠钗扶正,掐着嗓子开口道,“大皇子和三公主还这样小,定是离不开亲娘的,不若两位娘娘也回去歇一歇罢”。
戚荣语侧过头对上马婕妤双眼,眯眼一笑,幽幽说道,“马婕妤好似很懂孩子的感受,日后定能为皇上生一个健康可爱的皇儿”。
幸亏百里丰旻今日心情不错,不然被马婕妤这等不甚入他眼的女人打搅,轻则禁足重则贬斥也说不定。
冷贵嫔不愿和马婕妤纠缠,也没有多拉拢皇帝,直接唤奶娘来抱着三公主回斑斓殿了。
戚荣语也不例外,不过…离开之前她使了点手段,让皇帝尚在御花园便有些心猿意马。余光瞥见百里丰旻那闪烁暗光的黑眸,她娇羞淡笑,带上随行宫人渐行渐远。
马婕妤出身尚可,大概是以往家中将她娇惯的不成样子,以至于没能教会她为人处世的本事,到了宫中依旧是不大识时务。
儿女们都走了,百里丰旻显得兴致缺缺,将欲摆驾回鼎安殿,却闻马婕妤鼻音浓重的启唇说道。
“皇上,您好久没来威峦宫看望妾了。正巧妾近日排了一曲《胡旋》舞,不若您今晚帮妾指点一二?”,马婕妤说着,还自认为妩媚的朝皇帝飞了几个媚眼。
百里丰旻盯着马婕妤那不自然的表情看了一会儿,戏谑开口,“爱妃是眼睛不舒服?”。
马婕妤讪讪一笑,“皇上,妾…”。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朕还要回鼎安殿批折子。你若真的闲来无事,不如在威峦宫请教陈修仪察言观色的本事”
都说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百里丰旻在这方面的本事比女人更甚。
马婕妤当即垮下了脸,屈膝恭送皇帝。
在威峦宫,江贵人住东殿,马婕妤住西殿,两人虽还未到有我没她的地步,但也水火不容。最主要的原因便是,皇帝去江贵人处明显比马婕妤处勤快,刚开始时皇帝还觉得马婕妤能歌善舞还挺新鲜,没过多久就发现此人口舌蠢笨和已经被他赐死的杨氏不相上下,索性就不爱去看她鹦鹉学舌了。
今日正午在御花园碰见马婕妤的事并没能在玄宗皇帝心里留下痕迹,只待傍晚时方才想起来有段日子没去威峦宫了,忽然有些想念江贵人那带一点泼辣的小性子,当即便决定晚上宿在威峦宫。
本来皇帝要宠幸哪个妃子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只是没想到几天后她们却一块儿找上了韩淑妃和戚荣语。
待戚荣语赶到重峦宫时,马婕妤和江贵人正衣衫不整、发丝凌乱的跪在正殿中央,江贵人脸上甚至还有一个显而易见的红肿掌印。
“淑妃娘娘,这是?”,戚荣语来的匆忙,还未来得及仔细打听事情经过,故对于二人形态有些疑惑。
“蕙昭仪来了,正好你也听听这荒唐事”,韩淑妃语气冰若寒霜,一副不屑训斥她二人的高傲样子。
江贵人的贴身宫女从儿上前对戚荣语一福,口齿伶俐道,“今日江贵人瞧天气好,戴上了皇上前几日赏下的一对目珠手链在湖心亭周围游玩,碰上了同在游玩的马婕妤,马婕妤说江贵人是配不上这么好的东西,便伸手抢夺,纷乱中将江贵人推倒在地,甚至还打了贵人一巴掌”。
从儿是个伶俐的丫头,三言两语便将事情经过表述清楚。
戚荣语也大概了解了事情原委,猜想大概是江贵人戴着手链在马婕妤眼前炫耀,然后出言讥讽她没有恩宠,这才让马婕妤气愤不过和江贵人扭打在一起。
不过这毕竟不是出手伤人的理由,戚荣语为了公平起见又问了马婕妤身边的宫女春儿。
春儿没从儿那样爽利,只是怯懦的回道,“是江贵人先对马婕妤不敬,马婕妤气不过才推了江贵人,也是后来江贵人拉扯中撕坏了马婕妤衣裳,才被婕妤打了一巴掌”。
春儿和从儿一人一个说辞,戚荣语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坐在主位的韩淑妃,后者则悠闲的扇着柄曲窗绢扇淡定看戏。
戚荣语无法,清了清嗓子说道,“江贵人以下犯上无中滋事,便在威峦宫反省一个月抄三十遍《女则》以儆效尤。至于马婕妤,出手伤人不知悔改亦是在威峦宫好好待一个月吧,免得再出来伤着旁人”。
她这席话一出,江贵人反应不大,只是有些不甘心罢了。
倒是马婕妤还认不清形势,扯着脖子杠上站在她面前的戚荣语。
“你不过就是生了个儿子,得意什么!你也是妾室,和我又有什么区别,装的多清高似得!”
戚荣语听了这话,也不恼,保持如平常一样笑眯眯的神色,伏低身子视线与马婕妤平齐,缓缓道,“本宫不过生了个儿子,不过是正二品昭仪,不过是协理六宫,自然比不上你这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小小婕妤”,说罢,她转身对着上首微微一礼,退到一边。
韩淑妃此时也紧盯着马婕妤那张狰狞的面孔,哂笑一声,“蕙昭仪说的不错,你一个小小婕妤也敢在重峦宫随意喧哗叫嚣,是该好好的教训一番了”,在马婕妤的惊惧中,她又接着唤道,“合玉,使人将马婕妤拖下去,掌掴一百次,让她好好长长记性”。
马婕妤陡然睁大双眸,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喊道,“我是皇上的妃子,你不能打我,淑妃娘娘!唔…”。
剩下的话,早就被合玉一条手帕哽在了喉咙里。
江贵人将最后一点不甘心压进心底,暗自为自己捏了一把汗,顺从说道,“妾知错,谨遵淑妃娘娘、昭仪娘娘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