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臣这席话一出,众人表情皆是精彩绝伦般的盯着戚荣语,难道景严宫的宫人做出这样的事她这个当主子的也不管一管吗?
韩贵妃也有些吃惊,赵婕妤则是看笑话似的半掩着嘴唇。秋茶恨恨的咬着牙说道,“没有证据就不要血口喷人,你不过是一个没了根的太监,我为什么要吊在你身上”。
荣宛思此时披了一件崭新的薄披走来,她身上被烟味熏得有点辣眼睛,赵婕妤不自觉的后退两步。
“贵妃娘娘,秋茶自小便跟在妾身边服侍,妾可以为她的人品担保,秋茶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荣宛思最擅长的就是扮柔弱,以前是现在亦是。
韩贵妃看她一脸笃定,也不好随便拿主意,只能先让人都撤去内殿再做打算。
天蒙蒙亮时,百里丰旻也闻讯赶来。
容臣和秋茶并肩伏在地上,韩贵妃有些头疼的看着这场闹剧,心想真是没一刻安生的时候。
“秋茶姑娘方才说奴才有什么证据,这就是证据”,容臣上前一步,将一个桃色香包放在手上举过头顶。
荣宛思一阵错愕,后又恢复平静,“这能算什么证据,谁知道你是不是从哪儿偷来的”。
“这么说,元嫔你是承认这便是秋茶的物件了?”,戚荣语好整以暇般的盯着坐下仍旧穿着她那身被烧得破烂衣裳的荣宛思,笑眯眯的反问道。
荣宛思这才惊觉对方竟然给她下了一个套,顿时窘迫了脸,半咬着下唇喃喃道,“姐姐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戚荣语实在不愿再见她这幅假惺惺的矫情样子,索性直接将头扭到一边。
百里丰旻见状,一面心疼受了委屈的美人,一面想到戚荣语的为人,觉得此事可能另有隐情。
“一个香包确实证明不了什么,你可还有其他要说的?”,末了,韩贵妃深吸一口气,淡淡问道。
“娘娘,您瞧”,随着合玉的一声惊呼,众人不由将视线放在了她手中的香包上,只见合玉从里面抽出一张折叠规整的纸张。
百里丰旻似乎觉得这样审问的速度太慢,直接起身从合玉手中将东西一把夺了过来,展开后仔细看了几眼,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这的确是秋茶的字迹不错”。
荣宛思震惊之余,直接从凳子上弹了起来,“什么?这不可能”。
韩贵妃暗暗瞟了坐在自己手边的戚荣语一眼,只见她气定神闲的端起茶盏饮了一口。
韩贵妃接过皇帝递过来的纸张,粗略扫了一下,念道,“挂念容尔,明晚丑时,掖庭对食,秋茶亲笔”。
秋茶忽然神色巨变,“不可能,贵妃娘娘,那不是奴婢写的,奴婢没有写过这些东西”。
荣宛思眼神充满希冀的投向皇帝,以求他能为自己辩解一二。其实皇帝认识秋茶的字迹并不奇怪,她自己本身喜好书法,所以连带着身边的侍女都略有涉猎,皇帝从前常去木槿殿,自然也见识过秋茶的笔势。如果这个时候他能出面推翻之前的说法,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
“写没写过,查一查便知晓”,戚荣语见事态发酵的差不多,抚着袖摆走下殿台,对着皇帝一福身,态度显然比方才严肃的多,“皇上,容臣是景严宫的掌事太监,更是臣妾的左膀右臂,他的清白一定不容许玷污”。
“姐姐这是何意,难道秋茶就活该揽下这等罪名吗?”,荣宛思自己都没发现,她手心中已经涔出一丝汗水,语气也不似起初的镇定。
“就是为了让他们二人都不蒙冤,所以才要彻查此事”
“好啦”,百里丰旻打断荣宛思准备接下去的话,在容臣与秋茶面前转了一圈后,沉声道,“能在后宫做出纵火伤人这等阴毒之事,绝对不仅想要草菅人命这么简单,既然有胆量做出狼子野心的事,就怪不得宫规无情”。
至于后续的事,自然是交给宋渊和付传胜等人一齐查办,他们先是在秋茶房间搜到了一张被点点墨迹浸染的空白纸张,而后又找景严宫的宫人证实了,秋茶确实在出事头一天的白日趁着荣宛思去找戚荣语叙话时,私下见过容臣。
这样一来,基本就可以确定秋茶的确说谎了,但这只是解决了容臣到底为何会出现在掖庭的问题,纵火的人还未浮出水面。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皇帝因还要接见几位大臣,不便在后宫多逗留,戚荣语为了避嫌,此事就全权交给韩贵妃处置。
宋渊和付传胜办事效率还是挺高,晌午时分时所有前因后果就都呈在韩贵妃面前。
看着眼前那厚厚一摞口供,韩贵妃重重将手中蒲扇拍到桌案上,“秋茶背着主子明目张胆的勾结宦官,事后还不知悔改满口胡言,拖下去杖刑二百”。
秋茶现在已经没心情管荣宛思的处境了,两百板子就是变相的要了她的命啊,韩贵妃够狠。
“元嫔娘娘,您救救奴婢,奴婢不想死,求求您救救奴婢吧”
秋茶绝望的哀嚎声还在荣宛思耳边回荡,求情几乎是不可能的了,别说皇帝不在场,就算皇帝在场她也不敢冒着将自己搭进去的风险将秋茶捞出来。
门外掌刑司的太监已经轮起了板子,那一声声钝器击打的声音敲击着荣宛思的心尖,她不由捂住耳朵强迫自己不去听外面秋茶痛苦的呼喊。
戚荣语神情冷漠,与她平日里温和形象大相径庭,明明是艳阳高照的天气,她却偏偏感受到一丝冷意。
荣宛思自小便与她走动频繁,但她竟一次也没有发现自己这个表妹的恶毒之处。不,也许她曾察觉到端倪,只是不愿意去相信那个每天缠在她身后跟她要糖吃,要她背着走的天真纯良的小女娃会变成利益熏心的毒妇。
她缓缓吐口胸口压抑的浊气,待门外声音渐停,行刑的太监快步走进来禀报,“娘娘,那个小宫女挨不住,已经断气了”。
这是意料之中的,一百板子还能说是惩戒,两百板子直接就是变相的处死了。
韩贵妃这样的人精不会为了一个宫女去弄脏自己的双手,所以对外只能说秋茶是自己福气不济,受不住板子去了而已。
从火场出来时荣宛思都没落一滴泪,现下倒是忍不住抽噎了起来。
“你进宫之前本宫就提醒过,想在后宫生存下去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是你自己执意不听劝,到头来也莫怪本宫不仁不义”
戚荣语拉着长长的裙摆在荣宛思面前停下,目光直视着门外几个大力太监用一卷草席替秋茶收拾残体的场景,她面不改色的说道。
韩贵妃知道后面的事戚荣语会处理好,所以便放心的由她去了。
容臣几乎没有收到任何影响,跟在戚荣语身边随着她的步伐出了掖庭。
“娘娘,您这是要往哪儿走哇”,容臣感觉到戚荣语脚步越来越缓慢沉重,到最后直接停了下来,故疑惑道。
“去咸安宫吧,好久没看见临儿了”,戚荣语转头看了一眼那处被火燎的乌黑的屋顶,心中不免沉甸甸的,女人的心思谁又解释得清呢?
“诶”,容臣应着。
“木槿殿那边处理好了吗?”,戚荣语忽而问道。
秋茶当然没有写下那些字据,谁会傻到将这么明显的把柄交到敌人手中呢,从头到尾都是戚荣语在知道荣宛思的筹谋后,将计就计的让事态发展的更合乎情理罢了。
容臣微微弯腰,不禁露出一丝笑意,“奴才办事您还不放心吗,指定查不到任何痕迹”。
……
百里临之已经在咸安宫待了足足两个月,天天想念他娘亲而不能见,早就心急如焚,这一听漱汾说一会儿戚荣语会过来接他,连忙兴奋地将他这两个月写好的诗文整理成一本小册子,顺便还多练了几个有模有样的大字夹在其中。
先帝在位时康太妃并没能为他生下一儿半女,所以对百里临之这么大的小奶娃格外稀罕,对他的衣食住行照料的也井井有条。
百里临之是个知道感恩的孩子,看康太妃望着自己的眼神有些落寞,马上跑过去耍宝。
“皇奶奶,您别伤心,孙儿还会经常来咸安宫看您的。娘亲常常教孙儿做人要知恩图报,皇奶奶对孙儿的好,孙儿都记在心里呢”,百里临之生的肉乎乎的,配上他现在小大人的表情还真有些让人忍俊不禁。
康太妃收起方才的伤感,随后点了点头,“蕙妃是个识大体的,你很像你母亲”。
百里临之侧着头,仔细琢磨康太妃话中之意,可他再怎么聪慧也不过是个三岁不到的小娃娃,哪能全部意会大人的深意,索性就抛到一边,“既然皇奶奶不伤心了,那孙儿就去收拾送给娘亲的礼物了”。
有一件事戚荣语说的没错,她儿子确实行动力太强,刚刚想到的事,下一刻就已经付诸行动了。
等她将自己收拾得体,来到咸安宫的时候,康太妃已经用完晚膳。
“这么晚还来叨扰太妃,妾实在惭愧”,戚荣语换了一身便宜的装束,最近后宫杂事乱事实在太多,让身上的衣物都有些松垮。
康太妃见了,责怪道,“明明凤印在韩贵妃手中,怎么好似事情都是你操劳似的,你瞧瞧你如今身段,这叫恪王看见了还指不定以为你受什么委屈了”。
“他还小,哪懂这么多”,戚荣语羞赧的回道。
“恪王虽年幼,却被你教养的极有修养,这些事他早晚都会知道”,康太妃语重心长的对她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