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学受赡消息被戚荣语一手压了下来,不过还是有一些舌头长的宫人将这件事传了出去,一时间景严宫再一次沦为众人眼中的笑柄,不过好在戚荣语沉得住气,一直到商昭媛到访前都没有过分表示。
商昭媛在玄宗皇帝尚在中宫时就已经作为太子良娣随侍左右,一直到今她的地位还是稳稳的定格在正二品这一层,而且当年冷修仪生下双生胎她还耍零手段将婉儿抱到身边抚养,可见此人心计之深。她又与戚荣语无甚交情,突然到访要么是过来打探消息,要么就是看笑话的,总之绝不可能是为了简单的喝茶聊。
戚荣语并不打算见她,只是打发清欢和她自己已经陪着百里衡之睡着了,这方法虽然治标不治本,但好在能明显的叫人听出来其中释放的不友好的信号。
商昭媛听完清欢的托词之后,挂着淡笑的脸上果然僵了一瞬,下一刻她端好自己的仪态,才温声回到,“既然如此,那本宫便改再来看蕙妃娘娘”。
蝶兰上前将自己手中托着的锦盒交给,“这是昭媛娘娘送给敦世子补身体的,请清欢姑娘代为转交给蕙妃娘娘”。
清欢客气收下后,在确定商昭媛一行人出了景严宫,才转身回到内室。
“娘娘,商昭媛果然是冲着世子来的”
戚荣语站在窗边,抬头望着石潭边已经垂头的柳树,内心一片平静,她似乎并不为这件事造成的影响而担心,反而潇洒自在的窝在景严宫不出。
所谓帝王权术,不是光靠她这个当娘的未雨绸缪便能给百里临之创造出锦绣前途,而是要当事人自己从点点滴滴的事中去琢磨处世之道,然后亲身经历其中磨难,方知往后遇到瓶颈该怎么处理。
“我知道,明日你让容臣去请敦王世子妃进宫一趟,就让她亲自来接世子我才放人”
清欢惊了一瞬,本以为戚荣语会念及和敦王妃这层关系而忍下,没想到直接跳过了敦王妃,找上了百里学的母亲。
“是”
“左右跑一趟,远近都是跑,就让容臣另外给母亲送些东西”,戚荣语现在最放心不下的除了年幼的三个孩子,还有就是已经不再年轻的父母和远在边疆的兄长,每每想到这件事情,她总是带着一点惆怅。
“您吩咐的事奴婢都记下了”,清欢不敢在戚荣语心情低落的时候多话,只好一切按照她的来。
五月初九,敦王世子妃乘着软轿,直接避过重峦宫来到景严宫,她母家是前皇后李氏所在的家族的一个旁支,虽是旁支但也是大家贵族,周身气质自然不是一般宗族女眷能比的,她眉眼凌厉处处都释放着盛气凌饶气息,淡紫色的袍子穿在她身上不但不显婉约,反而有股浑然成的仙气。
清欢清桃奉命前来为敦王世子妃李氏引路,两人都是头一次见这个名义上是戚荣语表嫂的的女人,因着戚荣语平日里总是温和待人,因此忽然接触这么一位不好相与的主儿心里都有点发憷。
到了正殿,戚荣语早就打扮妥当坐在上首等待了,按照位分等级,世子妃和蕙贤妃都是从一品,故二人相互见礼后,李氏就遵照客随主便的原则自觉地坐在了下首。
“娘娘传我来,不是为了接走学哥儿的吗,怎的不见他人呢?”
戚荣语也是第一次同李氏打交道,因此还不能摸清她的品性,索性直接不管这些文绉绉的事。
“没错,在世子妃接走世子之前,是否要先将事情了解了呢?”
戚荣语不动声色的朝清欢使了个眼色,清欢当即将正殿的宫人遣了出去,但却没将门带上,不但如此她自己和清桃也溜到了耳房躲懒,顺便逗一逗百里衡之。
“蕙妃娘娘这番话的我可有些听不懂了,学哥儿还有什么事没清楚吗?”
李氏轻蔑的勾了勾唇,她当然有底气和戚荣语对着来,毕竟她是敦王世子的正妻,届时敦王世子子承父位,她就是正一品的亲王妃,这等身份在朝除了皇帝,还真是没人敢拿她怎么样。
“世子现年八岁,已经到了懂事的年纪,却口口声声是临儿一个五岁大的孩子怂恿他去爬树,世子妃听着难道不觉得好笑吗?”
“我在宫外都能听到有人传,恪王顽皮,宫里的每一块砖瓦都被他糟践过,外人不知道,蕙妃娘娘您这当亲娘的还会不清楚恪王的性子?出来怕是没人相信”,李氏打定主意戚荣语不能将她将百里学怎么样,所以就可劲儿的将事情往百里临之身上泼。
“临儿顽皮我自然知晓,不过世子也并非温顺之人,最重要的是……临儿是朝当今有爵位的亲王,是皇上的长子,世子妃不会不知道构陷亲王是什么罪名吧”
戚荣语冷哼一声,弯弯的眼眸中盛满讥笑,没想到李氏竟然拿着身份当挡箭牌,莫不是还忘了临儿才是正儿八经的亲王,别百里学和李氏,就是敦王见着都要客气三分。
李氏脸色不佳,但还算镇定,她将双手交叠换了一种摆放姿势,戚荣语看在眼里,知道李氏这是开始动摇了。
“临儿和世子身边的随侍太监都可以作证,是临儿劝世子不过,世子非要爬树才导致受伤”
“太监都是些没根儿的东西,的话也能信?”,李氏一声嗤笑,仿佛听到了什么大的笑话。
“有时候,没根儿的太监都比披着羊皮的狼要有良心”
戚荣语不想再跟李氏纠缠下去,从前只听敦王妃提起过几次这位大名鼎鼎的世子妃,现在见到本人才知道为什么上京贵妇都敦王世子妃胡搅蛮缠。
“皇上已经打算为临儿换一位侍读,其中道理想必不用我细,凭世子妃也能猜到一二,敦王妃毕竟是我的姨母,我亦不想与敦王府闹的太难看”
戚荣语都的这个份上了,李氏总算收起了她那从一开始就抬得高高的下巴,只是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傲,“学哥儿确实偶尔犯浑,皇上和蕙妃娘娘不计较自然是最好的,回头我会好好教训他”。
门外一个装作洒扫的宫女听到这话,将扫帚一收,转身去其他地方打扫去了。
既然李氏已经代百里学承认了这桩荒唐事,戚荣语也不藏着掖着,大方将人请了出来让他们母子相聚,都慈母多败儿,在外人眼中冰冷孤傲的李氏面对百里学其实也和平常母亲无异,就算儿子犯再大的错事,她都无条件的接受原谅。
唯一让戚荣语心中存疙瘩的就是,百里学在临走之前恶狠狠的朝她瞪了一眼,明明只是一个八岁的黄口儿,却让她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百里学被李氏亲自接走这么明显的事,肯定会走漏风声,本来还处在风口浪尖的景严宫忽然之间就成为了众人惋惜的对象,那些想投靠戚荣语的低位宫妃纷纷在私下替百里临之打抱不平,但也有几位本就与她不对付的高位宫妃和这些人唱反调。
首当其冲的就是猫在木槿殿的荣宛思,如今皇帝对她的新鲜劲过了,虽然不算失宠,但境况较三年前她刚入宫那会儿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百里应之随着年龄增长,与同龄孩子的差距越来越明显,皇帝从一开始的存有幻想到最后的彻底放弃仅仅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自从百里衡之出生后,皇帝更是嘴边三句离不开一句衡儿,这让荣宛思心中更愤恨。
春烟早就被发配去了掌刑司,现在留在她身边的是一位不起眼的宫婢,好不容易将人提到了一等大宫女的位分,但是宫婢人又不太灵光,这让荣宛思本就如履薄冰的日子雪上加霜。
“百里学已经被敦王府接走了?”,荣宛思一脸不可置信,虽然戚荣语没接触过李氏,但她未出嫁之前倒是有幸接触过,那么尖锐刻薄的一个人,竟然被戚荣语三言两语动了?太不可思议了。
宫女跪在地上,目不转睛的盯着光滑的地砖,“的确如此,世子妃走之前还回去会好好教训世子,看样子是妥协了”。
“该死!”
荣宛思粉拳重重锤向桌案,杯中茶水因这声震动倾洒到外面,“真是一点用都没有,这样都扳不倒蕙妃半点”。
“蕙妃娘娘毕竟生育了三位皇子皇女,皇上肯定不会因为这件事过分责罚景严宫”,她的贴身宫女柳儿倒是比她摸得更清楚。
这不是废话,荣宛思好不容易生下一个皇子,后来还成了痴儿,身份上也比不上人家蕙妃,怎么可能做些不入流动的手段就突然让人家措手不及了?
“你继续在景严宫帮本宫盯着那边的动静,事无巨细都要一一向本宫禀报,听明白了吗?”
“是”
“本宫就不信,这辈子比不上那个阴险狡诈的贱人”,荣宛思阴恻恻的脸庞让柳儿不禁瑟缩的垂下脑袋,都宫中人心叵测,大概没人能想得出平常娇俏可饶元昭容,私下里竟然有这么骇饶一面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