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玄宗皇帝在位十三年以来第二次大封六宫,当时被合玉当着众人面揭发韩淑妃是被害死的钟婕妤并没有被处罚,反而被越级晋为贵嫔。
另外被特别关注的则是育有两位公主的冷氏再一次被抬为昭容,白氏育有皇子在理论上是比冷氏更尊贵一些,所以被抬为昭仪。至于同是育有皇女的林氏和江氏,一个被晋为淑容,另一位则被晋为修仪。
除却这些人原本就高位的妃子,余下的都是些年轻貌美一时得宠的宫妃,百里丰旻最近走动后宫并不频繁,于是这件事理所当然的被交给戚荣语和闫聿妃打理。不过有一件事是两人都不能搞定的,那便是玄宗皇帝正式发布册文,将二人同时提为正一品贵妃的懿旨。
康太妃盯着圣旨打量几眼,便让漱汾收了起来。
“哀家倒是没想到,最后能与戚氏抗衡的竟然是哀家没有正眼瞧过的闫氏”
漱汾跟在康太妃身边半辈子,自然知道她并不想插手后宫的事,收好圣旨后她来到康太妃身后帮忙捏肩,“康家如今在前朝的根基已经稳定,不是很用您操心,您就在咸安宫颐养年便是”。
“哪能真正不操心呢,当今皇帝可不是先帝那样喜欢靠外戚势力的懦弱君主,一旦下一任君主登基,依康家如今作为是远远不能立足的”,康太妃叹了一口气,眼神飘向远方。
“还好皇上现在身体健朗,咱们还能未雨绸缪着”,漱汾见康太妃如此伤感,只好顺着她的话下去。
“明英的事情置办的怎么样了”
朝堂之事不好过多议论,康太妃及时收住,改而问起了明英的婚事。明英是实际上的嫡长公主,她的婚事自然不能随意找个人来置办,最有资格操办的便是深居简出的康太妃。
其实百里丰旻让康太妃操办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就是以防其他人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将手伸到明英的婚事上。
“回太妃,嘉慎公主的嫁妆已经收拾妥帖,皇上后来还另外加了两成”
康太妃点点头,这件事只是她格外问了一嘴,认谁也不敢拿皇女的婚事做幌子,“景严宫和延福宫的册封礼呢”。
“景严宫那边还好,只是延福宫……越王要求聿妃娘娘届时要走在蕙妃娘娘前面,以示尊敬”,漱汾有些为难,越王的意思不好随意驳回,还是多问问主子的意见比较好。
百里傅之原先是很尊敬百里临之这个兄长的,只是他受闫聿妃影响很是瞧不起和皇女整日混在一起的皇子们,所以慢慢的也对百里临之嗤之以鼻。再加上景严宫和延福宫不对盘是满后宫都知道的事实,他对戚荣语就更抵触了,现在戚荣语要和他生母一起办册封礼,一起到宗庙昭告祖宗,才提出这等要求。
康太妃闻言不由蹙眉,她双手交叠放在腹前,认真思量起来,半响道,“戚氏只是进宫时间没有闫氏长,论起身份倒是和闫氏没差别,真仔细捋顺还是生育过三位皇嗣的戚氏更胜一筹”。
“奴婢听到越王这样,也觉得不妥当,不若还是按照咱们定下的规矩来,聿妃在后蕙妃在前?”,漱汾询问,她这会儿只是偶然想起这码事才拿出来道道,就算不改这项步骤也算不得什么问题。
“不,你还是派人去景严宫问一嘴,就若是让她走在聿妃身后愿不愿意”
漱汾先是诧异,在领悟康太妃的意思后才如是点零头,“奴婢知道了”。
景严宫正殿
戚荣语正拿着琼溪绣好的双面绣仔细端详,火红的锦缎作为内里子,殷红的绸面作为外衬,八尾凤鸟在裙摆处盘旋,周围点缀了数百只珠圆玉润的珍珠作为装饰。
“琼溪的手艺真是愈发好了,就连尚衣监的绣娘都比不上”,清欢此时端着茶盏走了进来,忍不住夸赞。
“清欢姐姐可千万别这么,主子听完了可是要当真,届时要是像给韩淑妃送枕头那般,一个样式绣两遍,奴婢可受不住”,琼溪笑晏晏道。
戚荣语听到后但笑不语,想到一个月前重峦宫发生的事,她不上来是否开心,少了一个强劲的对手并没有让她欣喜,反而有点失落。
犹记当年入宫时韩氏的清冷模样,那身湖蓝色的留仙长袍真是耀眼极了……
那只加了朱砂的安神软枕正是钟贵嫔的投名状,至于枕套的两层双面蜀绣自然出自琼溪的手笔,之所以要加上红色内里,就是因为浸染了朱砂的缘故。韩氏觉得里头的药草是个好方子,便日日夜夜都要枕着睡觉,长此以往中毒颇深,以至于出现了神志不清的现象。
清欢见戚荣语沉默不语,轻轻碰了碰琼溪的肩膀,后者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自己错了话,“啊,奴婢该死,怎么提起那么晦气的人了呢”。
“无事,你先下去吧”,戚荣语眉眼弯弯的,就像她平常所表现的那样。
“娘娘,傍晚时漱汾姑姑亲自来问话,是问您愿意不愿意在册封礼上走在闫聿妃后头”
乍一听这话好像是听刁蛮,都是正一品,都有正式封号,都育有皇子,为何她偏要走在闫聿妃身后。
戚荣语噗嗤一笑,用脚指头想都能知道这肯定不是康太妃或者闫聿妃的意思,要是她没猜错估计又是越王在背后捣乱,之前还在想怎么能让临儿在百里丰旻面前更出彩一点,现在机会不请自来了。
“你回头告诉康太妃,就闫聿妃比我资历深,理应让她走在前头的”,逞一时风头并不代表一辈子都能威风,后面的造化还是要看自己。
册封礼头两的夜里,百里丰旻终于踏进了阔别多日的后宫,这一次他没有像以前那样抱两三位娇俏的美人在怀,而是选择到景严宫和戚荣语贴心话。
戚荣语早就得知皇帝今日翻了自己的牌子,不同于往日的平淡,她今盛装打扮了一番,一袭温柔的桃粉色轻纱制成的广袖留仙裙,外加一条浅金色披帛衬得她分外动人。
百里丰旻已经许久不曾见过她少女的一面,站在门口微微愣神,在对方向自己见礼后,他旋即溢出笑容。
“爱妃风韵不减当年,朕都差点回不过神”
“就因为比不上妹妹们,才更要好好打扮不是”,戚荣语很自然的上前挽住百里丰旻的臂弯处,陪着他到廊间散步。
“一晃十数年过去,朕还记得你刚进宫那会儿也是喜欢穿这个颜色的衣裳”,百里丰旻轻轻拍了拍她搭在自己手臂上的玉手,感慨道。
“难为您还记得这些”,戚荣语头轻轻靠在皇帝肩膀上,就像一对平常夫妻那样慢悠悠走着逛着,身后两排长长的随侍见到这一幕,自动低下头假装看不见。
“怎么不记得,你生临儿那会儿凶险非常,还好这孩子现在算是孝顺,不枉你疼他”
一起往事,总是有许多回忆能拉出来唠唠。戚荣语有些好奇的问,“妾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嗯?朕不当问难道你就不问了?”,百里丰旻打趣道,“吧,什么事”。
“后宫所有宫殿,您为何只单单只让妾单住在景严宫,而不让其他姐妹进来”
此话一出,百里丰旻沉默了很久,为什么呢?当年看见一袭娇嫩粉色的少女他就将那抹明媚的笑容印在了心里,以至于这些年过去,无论景严宫犯下何事他都无条件包容忍耐,甚至在知道了韩淑妃的事情与她有关时,都选择了暂时性失智。
作为帝王,他不敢让自己有软肋,不能让自己被一个女人牵绊住手脚,所以只好尽可能的保护好心中的那方净土。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两人兜兜转转来到了石潭边,百里丰旻对着那棵歪脖树,忽然幽幽地讲起了这首词。
这不算回答的回答,让戚荣语瞳孔微微收缩,她心跳加速几分,“皇上素来不是最不爱读这些酸掉牙的诗词吗,今日这是怎么了”。
“朕听傅儿跟康太妃提议,要你走在聿妃身后,你答应了”
戚荣语差点跟不上皇帝的脑回路,方才不还浓情蜜意的吗,这会儿怎么忽然提起另外的事了,“越王殿下的考虑也不是没有道理,聿妃姐姐资历本就在妾之上,走在她身后也是应该的”。
百里丰旻微微颔首,他转而将戚荣语的手攥在掌心,“临儿最近功课很认真,太傅在朕面前夸了好几回,你这个做娘亲教导的不错”。
“虎父无犬子,临儿是您的儿子自然差不了”,一句话将两个人都夸了进去,何况皇帝对宫妃的崇拜很是受用。
渐渐暗了下来,柳枝随着风缓缓飘动,百里丰旻背靠着溪水,怀中还揽着身姿飘逸的戚荣语,他微微低头对上她如灿烂星辰般的眼眸,启唇道,“爱妃这么聪慧,一定知道朕的意思”。
“妾……”
后面的话都被风带到了远方,宫人们看着皇帝将人打横抱起,自觉后退两步。夜色撩人,景严宫正殿的春色更旖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