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的事她不知晓,但现任阳城县令嘛,呵呵!天高皇帝远,县令土霸王!
她时时刻刻地提醒自己,她只是个厨子,还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婢女,可不要生出什么扶危济困的圣母心肠来,那样可能会死得很快。
“阿柳姐姐!”
一个瘦瘦小小的孩子惊喜地叫到,一双小豆眼,但眼神清亮,看上去很聪明,和家里的憨憨的小吃货不一样。
柳夷光过去将他抱了起来,亲了亲他的脸颊,“这么就不去找小五,小五可想你了呢。”
虎子脸色通红,结结巴巴道:“阿娘病了,我得去打猪草。”
这么丁点大的孩子,柳夷光把他放下来,认真道:“虎子是个小男子汉,真厉害!”说着解下挂在腰间的荷包,“姐姐要奖励你,蜜桃糖一天只能吃一颗哦。”
祁岩眼珠子都要下来了,这个野丫头也有温柔的时候。
“谢谢阿柳姐姐。”一双小豆眼儿笑得看不见了。
她揉揉他的头,轻声道:“去吧,累了就歇着,不够的姐姐找人帮你弄。”
“不用不用,我打猪草很快的。”虎子一跳一跳地走远,一边走一边回头看。
待他走了,祁岩忍不住问到:“这谁家的孩子?”
“林婆婆家的孙子,前面就是林婆婆的家。”她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一座茅屋,“奴婢要去送点东西。”
“唔,我们一同过去看看。”这回又是周先生给了回应。
林婆婆家的茅屋甚是简陋,却在不大的院子里种了几株山茶花,倒是给这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茅屋添了不少雍容妍丽。
“婆婆,婆婆!”柳夷光驾轻就熟地打开解开篱笆上的布条,将牵着小花进了院子。林婆婆听到呼声,迈着小碎步迎了出来,“姐儿怎么来了?”看到她身后的两个人,眼神忽然一凝。柳夷光以为林婆婆是见了贵人有些怕生,便把竹篓往地上一搁,说:“贵人要到村里走走,我就顺便捎点东西过来,这就走了。”
林婆婆又往周先生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缓缓道:“虎子娘病了,就不留你了,免得过了病气。”
“婆婆太客气了,赶明儿再来看您。”
林婆婆朝着祁岩二人作揖,很是恭敬:“怠慢两位了,实在是家中简陋无法招待贵客。”
“大娘客气了,是我们叨扰了。”祁岩回应道,态度彬彬有礼。
周先生的眼中精光一闪而过,也拱手道:“大娘久居村中,想必比阿柳更清楚乡情民俗,可否劳烦大娘领我们在村中走走?”
这个人!柳夷光微微皱了皱眉,想要帮林婆婆拒绝,林婆婆已然开口:“哎,姐儿怕是没有向二位贵人禀明老婆子的身份,我们这样的腌臜人怎敢与贵人一起行走。”
林婆婆是位稳婆,这十里八乡的统共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位稳婆,林婆婆就是其中一个,而且还是经验最丰富的一位。乡亲们虽也敬重她,但还是不大喜欢与她交往,毕竟稳婆这个职业上不了台面,又轻易不能得罪。
“婆婆您说什么呐,虎子娘还要您照料着呢,我们这就走了。”
周先生出门的时候又看了她一眼,抬腿走了。
柳夷光领着他们,简单地禀明了林婆婆的身份。祁岩的牙咬得咯嘣响:“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么能跟这些人打上交道了?”
稳婆为下九流,在他们看来,主动与下九流打交道的都是自甘堕落吧。
柳夷光娓娓道:“我阿娘生小五时难产,是林婆婆救了阿娘和小五的命。”
她当时慌极了,也怕极了,好几个稳婆都说阿娘活不成了,都偷偷走了,只有林婆婆留下来了,林婆婆对她说:“姐儿放心,老婆子不会让姐儿没了阿娘。”这些细节她不便与他们说,但她记得一清二楚,对于林婆婆的感激也埋在心底。
“这本就是她应当做的。”祁岩忍不住想要教教她。
“世上哪有那么多的理所应当?恩情就是恩情。”
周先生却问道:“一路行来,旁人都称你柳娘子,唯有林婆婆称你姐儿,何故?”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似乎一开始她就是这么称呼她。
见她面露疑惑,周先生似乎也不想要一个回答,兀自往前走。
祁岩仍在教训她:“也就是在外面你能这样不拘小节,到了王府你可要老老实实的多学点规矩。”
还有完没完了?她伸手去摸腰间的荷包,摸了个空,想起糖袋子给了虎子,她只能更加郁闷地听着他的絮絮叨叨。
走到一户人家门口,从茅屋里传来嘤嘤的哭声,有女人的,还有孩子的。
她想要绕开,周先生已经停住了脚步。
祁岩好奇问道:“大清早,一家人怎么就哭上了?”
周先生将目光转向柳夷光,这回是真的要听解释了。
孙大娘家的事,村里没有不知道的。
“前两年庄稼收成不好,村里人只能节衣缩食的过活,孙大娘家儿女多,过得尤其艰难。她家的大儿子不知怎么染上了赌博的恶习,将他两个妹子卖了。”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情,听得多了,她已经没有了初时的震惊,“两位娘子将将十岁,不过在那家待了一晚就死了。”
说到这里,她的语音有些发颤,眼中寒光一闪,瞬间又变成了认命的枯潭,“那家人把两位娘子的尸体送了回来,又强行带走了三娘子和孙三郎。孙大叔自然不肯,过去要人的时候,被那家人的家仆给打死了。”一日之间,失去了丈夫和四个孩子,这日子可不就是从早哭到晚么。村民想要接济,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就知道他不是个东西!”祁岩怒骂道:“在京里就该打断他的腿。”
柳夷光垂着头,心里有点不安,他们是冲着县令吴立习来的吗?三哥曾同她说过,这个吴立习是大长公主的孙子,因在京城惹了事,家里就给他谋了个外放的差使,应该是打听过了阳城民风淳朴,就到了这儿。
若是他只是稍微纨绔一点儿也就罢了,但这人不仅纨绔,而且坏到骨子里。也就是不兴民告官,不然就凭他这几年的胡作非为,早就够杀头的罪了。
她一丁点儿也不想知道他们和吴立习有什么仇什么怨,真的,她不想沾惹到吴立习,那可是个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