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了一下午也没用,柳夷光被满身的臭汗熏得蔫儿了。到了晚上,趁着她们二人睡着了,悄咪咪的打水洗漱,也不敢烧水,怕动静大把人都吵醒了。
井水是真的凉,指尖碰到,便打了一个寒颤。病都没好全呢,冷水一浇,估计又得重新返回病床了。把搓澡的想法拍死在脑袋里,只用棉布沾了点水,随便擦了擦。头也不洗了,破天荒地全部都盘起来,不然油乎乎的耷拉着,看着不清爽。
这两天睡多了,也睡不着,何况房间里实在闷热,她搬了一张凉席一方小桌子,点了一盏灯,在院子里继续她的创作。
画了许久,也还是不满意。
“拿笔还是比拿刀要难多了。”她对着画作叹了一口气,又自言自语道:“看来,还是得找个老师学习作画。”
说着放弃了画画,现将自己想到的一些常见野菜都列好了目录,一念叨便有二十余种。作为食材记载,除了要记录其形状,还要记录哪些地方能食用,哪些地方不可食用,同时还需要描述味道,食用方法等等。她写的都是大白话,写完一种野菜之后,她才发现,自己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
她没有熬夜的习惯,时间不早了,她便起身收拾东西,回了房。鬼使神差的,关门儿的时候往外看了一眼,远远地看着墙头上立着个人,可是一眨眼的功夫,那人就不见了。
知道这不是错觉,她却没有想要深究的意思,照常关了门,熄了灯,睡觉去了。身处在大宅院里,不能没有危机感,但更不能有旺盛的好奇心,到她这儿,好新奇基本上等于没有……
即便她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墙头上那人还是惊着了。没有想到,他竟然也能做出这种夜半爬墙的事。祁曜低头反思,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地到了这里。而且,为什么被她瞧见了,首先想到的是躲起来……
躲躲藏藏,这可一点儿都不像他祁曜的性子。
他懊恼了半晌,叹息了一声,迅速地消失在了夜幕中。
合宸宫,只留着几盏夜灯。他偷偷地回了房,脱掉了夜行衣,躺到了床上。
他的视力还算好,远远地看着,她的病应当大好了,可也应该好生地养着才是,大半夜的不睡觉,在外面吹风不说,还对着夜灯写写画画,也不怕伤了眼睛。
明明有许多公务还排着队等他去做,可,他居然还在关心一个小丫头的会不会因为对着夜灯写字伤了眼睛。祁曜惊悚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耳边像是炸开了雷,响起一句话:“殿下,你该不会是喜欢我罢?”眼前又仿佛浮现出那小丫头言笑晏晏的模样,他当时不过是当成笑谈,可是现在想起来,不知为何,整个人像是着了火一样。他又跳下床,到桌边拿起茶壶,倒了一杯已经凉透了的茶水一口而尽。
喝完了,他又点亮了灯,走到书桌处,拿起桌上放着的一个荷包,拽在手里揉捏着,谷物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听着悦耳。
“殿下,可有吩咐?”值夜的侍人大约是看到了他屋子里亮了灯,是以在外头问了一句。
“无事。”
他自行吹灭了灯,重新躺到了床上。手里仍捏着荷包,似乎必须要抓着点什么,心里才觉得安稳。
鸡鸣时分,常星带人过来伺候睿王殿下洗漱。却瞧着睿王殿下面色不佳,难得的,众人一眼就能看出殿下心情不爽。于是乎,连请安声都小了许多。
祁曜从下榻,抖落身上的谷物,铁青着脸道:“把这些都收拾一下,一粒都不能少。”
常星这才注意到,殿下的手里还拿着一个荷包,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个荷包是阿柳姑娘做的,用来装这些谷物的。阿柳姑娘的针线活儿……做得真不怎么样。又心疼殿下,连睡觉都想着农事。
常星知道,这谷物十分要紧,又吩咐了几个仔细的人过来收拾,另寻了一个荷包装好了。祁曜上朝的时候带上了,顺便将那破掉的荷包也拢到了袖子里。
夏,正悄悄地离开,晨起的风都干得很厉害。他忽而想到了什么,问身边的人:“我离宫的这段时日可有下过雨?”
“不曾下过,从开年到现在,雨水少哩。”
祁曜的眉头微微一皱,竟有这么久都没有下雨了?
柳夷光病好了,在祁岩上朝前特意做了早膳过去,算是道谢,同时也表达了一番对刚到府里就生病了,没能尽快投入到工作中而感到抱歉,最后表达了自己以后会尽忠职守,好好地为主子服务的决心。
平时都是祁岩吧嗒吧嗒说个不休,头一回听到她这样长篇大论,他头都快大了。走之前吩咐她道:“我不在府中的时候多,你多往福荣堂走走,母妃疼你,你也多尽尽心。”
她正好也想向王妃道个谢,欣然道:“那奴婢稍后就过去。”
新桃冷冷一笑,插了一句:“那你可别忘了今日针织坊要过来给你和珍珠量尺寸做衣裳。”
王府里二等丫头,每季可做两套衣裳,一年八套的定制。
祁岩听了,又特意瞧了瞧柳夷光的衣裳,得,又换回灰扑扑的颜色了。“正好,圣人刚赏了我一些料子,回头让母妃给你挑拣些鲜亮的赏你。”
御赐的布料,给她一个小丫头做衣裳?柳夷光立刻拒绝:“世子抬爱了,奴婢哪有资格穿御赐的料子。实在惶恐,惶恐万分。”
她越说越没有底气,看起来的确是吓呆了。祁岩没好气地说:“瞧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算了,让针线房的人直接请示王妃。”
新桃的脸都绿了。种种迹象都表明——她一直瞧不上眼的这个村姑极有可能要爬到她的头上了!
柳夷光的脸色也绿了,祁岩到底在搞什么鬼?突然对自己这么好,她很害怕的好吗?!
她的脸色如此难看,祁岩一眼就能看出她的想法。对她这么好……都是被逼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