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洞不算深,在没有绳索的情况下,凭她一己之力很难将一个昏迷的人救上来。
柳夷光扯着嗓子呼号了几声:“附近有人吗?帮忙救人!”
喊了几声,无人响应,没有办法,只能靠自己。她看了一眼四周,扯了几根藤蔓搓成一股绳,一头绑在树上,一头系在腰间,毕竟不比麻绳坚韧,她用着也是胆战心惊。
“柳姐姐,你当心一点。”弘真紧张地看着她。
柳夷光也提醒他道:“你就站在这里不要动,知道吗?”这林子大,刚才为了甩开那些妇人故意走的较为偏僻的路,她也怕弘真乱跑迷失在林子里。
这个洞很大,好在洞口的坡度不大,下去并不难。到了洞里,她才发现,那条蛇还盘在姑娘的身上吐着信子,此情此景,直教人脊背发凉。
她不怕蛇,却也被眼前的情景给吓了一跳,越是在这个时候,她的行动力更快,一把抓住蛇的七寸,从腰间拿出一把精巧的匕首,将蛇头斩下。
好在她养成了进山前准备带一些求生工具的好习惯,从袖子里拿出火折子,又拿出一节蜡烛,将蜡烛给点燃了。
“小娘子,听得到我说话么?”柳夷光凑近她,喊了几声。自然是得不到回应的。
她也不敢耽搁,仔细检查了她的身体,找到了脚上的伤口。
伤口乌黑,为了不让蛇毒蔓延,她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了一条布条,将腿绑住。
“柳姐姐……”
柳夷光听到弘真颤巍巍的声音,知他害怕,便安慰他道:“弘真不要怕,我马上上去。”
和刚才斩蛇的干净利落完全不同,面对着肿胀的伤口,她却怎么也下不去刀。多拖一时便多一分危险,只能狠下心,在她的腿上划了一个十字的伤口,挤出毒血。
“啊!”姑娘的发出一声痛呼。
柳夷光手里的动作却没有停,光这么挤是不行了。她又拿出装着各种调料的瓷瓶瓷罐,找了一个瓶口大一点的,将里面东西都倒了,擦拭干净,用火往里一撩,放至伤口处,用的是拔火罐的法子,吸出毒血。
“好痛啊,你在做什么?”姑娘声音柔柔弱弱的,很是可怜。
柳夷光耐心解释:“帮你清理蛇毒,不过这只是权宜之法,还需尽快找郎中来瞧。”
“谢谢。”
柳夷光勾了勾唇,没有回答。人醒了便好。
再也吸不出黑血,她又撕了一篇衣角帮她将伤口包住,对她道:“我现在背你出去。”怕小姑娘没有力气,她用藤蔓将人绑在了身上。小姑娘大约八九岁,瘦得厉害。柳夷光心想,这样藤蔓说不定能支撑住。
“弘真小师父,我们准备上来了。”
说完,拉扯着藤蔓咬紧牙关往上爬,英雄果然不是那么好当的,柳夷光如是想。
上来之后也顾不上形容狼狈,问弘真:“灵峰寺可有人会医术?”
“我师父会,智一禅师也会。”
“事不宜迟,我们先回寺中。”
看了一眼装板栗的竹筐,无法割舍,顺手就抓起来就走。
下山,上山自是更加艰难,尤其是既背着一个人,又提着半筐栗子。艰难地到了竹林,弘真一边往木屋跑,一边呼救:“师父,师父,救人啊!”
祁曜听到弘真的声音,脸色一变,立刻站起来往外走。
智一禅师了然地看着他的匆忙离开的背影,随后也跟着起身。罢了,山不就我,我便就山。
祁曜脸阴沉得如同骤雨前夕的黑云,实在佩服她能将自己搞得如此狼狈,头发散了,脸上脏了,衣衫破了。
身后背着一个不像活人的人,身前还挂着装着栗子的竹筐。
便是要救人,也不知道将这筐栗子舍了!
这是怎样的一种饕餮吃货的精神?
众人瞧着她这样,都惊得呆住了,一时之间,竟没有人上前帮忙。
祁曜沉声道:“还不快救人!”
侍人这才纷纷上前,抬人的抬人,搬筐的搬筐。
智一禅师眼中有惑,他没有看错,她的身上有死气,可她分明是个活人。
祁曜看也没有看那位危在旦夕的姑娘一眼,走到她的跟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旁边的视线。
常星连忙让人拿了殿下的大麾过来。心中默默为阿柳姑娘挽尊。
柳夷光都快要累瘫了,对祁曜的滔天怒火无知无觉。甚至对着要给她披上大麾的祁曜道:“别,弄脏了太可惜。”
“柳、夷、光!”
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直接、清晰地接收到祁曜的情绪,而且还是生气的情绪。
她的肩膀抖了抖,仰起头看他的表情。
脸还是那张冰山脸,眼睛却带着十足的怒气。
她迅速地接过大麾,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她虽然不知道祁曜在生什么气,却也不妨碍道歉,而且,她认错的本领已然锻炼得炉火纯青。
一旁看戏的祁岩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这点儿小伎俩都是小爷用剩下的!
祁曜眼底的怒气更盛,沉声道:“随我来。”
心情是忐忑又沉重,见义勇为还错了?一句夸赞没得就罢了,竟还要挨训。柳夷光步履缓慢,脚上像是绑上了千斤铁。
如此一个小木屋,他还能单独分得一个厢房,她胡乱地想着。
祁岩和其他人跟在他们身后几步之远,柳夷光一进门,祁曜便将门关上,祁岩想要进来,却在看到他的表情之后主动退步三舍。
也该她受受磋磨了。祁岩仰天一笑,罢了,既然已经救了人回来,也得有人善后。
气氛低迷,屋中的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先前也是救人的意志支撑着,她也能挺住,其实体力早就透支,这会儿见了软垫,就越发站不住了。
“祁曜……我们能不能坐下说。”
也不等他同意,她已盘腿坐下。坐得东倒西歪,哪有半分女儿模样。
祁曜看着,只余叹息。
走到案几处,到了一杯水,放到她的手边。
“故冠而后服备,服备而后容体正,颜色齐,辞令顺。”祁曜端坐在她面前,一字一字说的是《礼记》中的《冠义》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