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都是松木清新冷幽的气息,她寻了一块平整的石头,扫掉上头的落叶,准备坐下,祁曜抬手拦住,她慢悠悠地从宽袖里拿出一块汗巾,铺展在石头上,“可以坐了?”
祁曜抿抿唇,将手放下。
她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引他过来坐。
这…不像样!最终在她期盼的注视下,他还是坐了过去。
微风轻轻地吹,松针噗漱漱下落。
只有这个时候,她好像又成了乡下野间的少女,轻盈明朗。
“殿下,在为雕阴百姓担忧?”
触不及防,他眼中泄漏出一丝惊讶。这段时间第一个问他这个问题的人。
“大夏已经十多年没有战事了。”他心中苦笑,他们还会打仗吗?还能打仗吗?他的手紧紧地握着,语气淡然:“可稽胡胆敢伤我大夏子民,必要他们十倍百倍偿还!”
柳夷光微微低着头,心中一片清明。她就知道,他是这样的人。
“殿下还怕泱泱大夏找不出一个将才?”她扯着他的袖子,“稽胡一族野心勃勃,殿下也当知道,这一仗恐难以避免。”
祁曜心旌摇曳,还是摸摸她的头,道:“丫头,这不是你该操心的问题。”
柳夷光瞪了他一眼,沉声道:“我曾听一位先生过,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保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殿下,或许您觉得我一个丫头,每日里只用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享受荣华富贵就足够了。”
祁曜欲言又止,她却淡淡一笑:“殿下,我知道最底层的人过的什么日子,我只是希望大夏能更富更强,哪怕最受益的并不是最底层的人,可只要他们能因此受一点点的益,如果我倾尽全力能有一丁点的改善,那便是我无上的荣光!我一直期盼着有个一个高高在上的能低下头来,看一看最下面的人。因为我知道,他的一点绵薄之力比我竭尽全力更有用!”
“我之前就在想,为什么我会喜欢上殿下呢,我以为我是喜欢你俊朗的外貌,喜欢你矜贵优雅的举止,喜欢你帮我助我做我的靠山,其实不然,你是我最期盼的那个人,高高在上又肯低头向下看的人。”
她这些的时候,并未难为情,这是她发自肺腑之言。可在看到祁曜万年不变的冷脸红透了,她才有点不好意思。
原本的口齿伶俐也不复存在,吞吞吐吐继续道:“所以……殿下,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为了表明她的真心,她目光笃定地看向他。
她的眼睛,像是两个太阳,明亮灼热,能将人拷化了。
蓦地,他伸出手,不复平时的从容,有些笨拙的覆上她的眼睛。
轻咳了一声,“这些日子教你的都忘了?还想再抄几遍礼记?”
暗哑的声线将他出卖,明明就是害羞了。
柳夷光拂去他的手,靠近他的耳边,盈盈笑语:“殿下,我知道你很高兴。”
祁曜从石头上弹起来,后退几步。
殿下,您大可不必这样夸张!柳夷光双手叉腰,“我是洪水猛兽吗?”
气得她提着裙子就往前走,祁曜无措地跟上去。
才走了几步,柳夷光停了下来,恶作剧得逞,她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转过身来,却是一脸可怜:“殿下,你就不会点儿好听的哄哄我?”
祁曜呆若木鸡,这个…那个…他的嘴翕翕张张,见她越来越期盼的神情,他脑中一片空白,“你…”
柳夷光的表情好奇,她是没指望他真的能出什么露骨的情话,可想知道他到底会出什么来。
“你…你发丝很软……”
见她脸上的表情转为困惑,他知道自己了傻话。捏了捏眉心,“就是发丝很软!”
这算什么??柳夷光嘴角抽了抽:“就这样?是我的脸不好看身材不婀娜,还是我的性格不活泼可爱善解人意?你想了这么久,居然只能想到我的头发软?”
可真是…一如既往的厚颜!祁曜宽袖掩面,闷声大笑。
柳夷光的神情慢慢变得柔和。
鸢儿和杏雨过来时,正好看到了她的表情,两人都愣在了原地,原来她们的大娘子安静的笑着,能这样贞静娴美,而且,怎么觉得她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宠溺?!对睿王殿下宠溺??
又见睿王拿开袖子露出脸来,清浅的笑容,柔和的目光,褪去了威严和清冷的睿王爷像是融化聊坚冰,有生之年,她们居然能在睿王身上看到……温柔?!
“鸢儿姐姐,那个……是我们大娘子和睿王吗?我是不是看错了?”杏雨脖子僵硬地调头看向鸢儿,余光却舍不得离开二人。
“应该是……没错……”
怪不得常内官什么…都是合宸宫的人!鸢儿捂住嘴巴,看向杏雨,她们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得聊事?!
两人不敢再靠前,相视一眼,一起徒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冷静了良久,鸢儿哆哆嗦嗦地:“这事儿我们谁都不许往外!”
杏雨放下心,连忙点头:“对,谁都不许往外。”
紧张过后,两人又相视一笑。他们相处的模样,太美了!
他们二人自然没有发现这个插曲,祁曜心底柔软一片,他想,他喜欢她的直率,喜欢她的良善,喜欢她的大义,却更喜欢她柔软的青丝,因为摸上去,真的很舒服,能让人忘却许多俗世烦恼!
这些话,大概他死都不出口的,祁曜自己也觉得十分遗憾。
“殿下,你这样让我很放心啊!”柳夷光仰起头,朝他挤挤眼:“请继续保持您的威严内敛矜贵清冷!”
又疯话了!祁曜头疼,“在我面前便罢了,旁人面前可不许如此了!”
柳夷光正色道:“嗯嗯,我只在喜欢的人面前如此,旁人面前可规矩了!”
毕竟只想逗喜欢的人开心,懒得对旁人费这劲不是?
祁曜的表情又僵了僵,狠狠地在她头上揉了揉,岂有此理,调戏他还没完没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