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曜这几忙得连用膳的时间都无,皇上偏要在他挂帅雕阴之前将册封太子之事定下来,他便整日催着礼部尽快落实册封大典。
晚上照例先看了从柳府传来的信息,知道她去周府参与茶会,艳惊四座,嘴角弯了弯。这丫头不是个懂得韬光隐晦的。
看到后面,笑容便淡了,嘴巴抿成一条线,下颚绷得紧紧的,线条冷硬如寒刀。
丫头,这是想要逃离他的庇护了?
理所当然地想要回绝她这个“无理”的请求。
提起笔来时,却想到第一次见她时的样子,一个丫头在山林中,将五个青壮年困住的事情。
无畏无惧胆子大,聪敏狡猾身手好。
迎香菱香二人给她也罢,一明一暗,总能帮衬一二。倘若将她惹恼,恐怕将人退回后,再也无法再送人近身。
一张纸上,仅仅写了一个大大的“可”字,力透字背。
菱香将回信乖乖上交给了娘子。
柳夷光看着这个狂乱的“可”字,乐得不校抽出一张信纸,用心地回了二字“谢谢”。线条清秀字态婉丽的簪花楷,优美得如同红莲映水碧沼浮霞。
祁曜看到时,都能想象出她写字时清浅的笑容,明朗的心境。
猫咪又亮爪子拔老虎须了。
既然猫咪近来书法大有进益,那就多帮他抄些书罢。
拿到比平时多了两倍功课的猫咪,悲惨地“喵呜”了一声。
堂堂睿王,居然如此心眼,柳夷光日夜将自己关在书房里,悲愤地奋笔疾书!
唯一的好处就是,能以做功课之名,拒绝出席任何宴请,特别清净倒是真的。
如此闭关了数日,给殷四娘子的诗集也默好了。今日正好拿到书坊,让人帮忙装订成册。顺便,出门逛逛活动筋骨。
她们要去的书坊正好临近赏心楼,她倒还记得杏雨对赏心楼的钟爱,便问道:“午膳去赏心楼吃?”
杏雨瞪大了眼珠子,有点儿幽怨,还有点儿痛心疾首:“娘子,你怎么能去赏心楼吃饭呢?”
钟记它不香吗?
柳夷光闻言笑道:“我怎么就不能去赏心楼吃饭了?”
杏雨鼓着腮帮子,跟河豚似的,“赏心楼不是咱们钟记的对手么?您要去给对手送钱?”
柳夷光点零她的脑袋,“没想到,你还有这么高的觉悟!不过钟记现在还无法与赏心楼相比。”
杏雨却充满信心:“很快就能超过的!您不知道现在钟记的烤鸭有多抢手!不少东西城的达官贵人慕名而来。”
起来便有些遗憾,若非每回睿王或是端亲王世子都是低调地过去,定能更加风靡。超过赏心楼成为帝都第一楼指日可待。
钟记吃亏就吃亏在太低调。
名人效应纵然可以令钟记名声大噪,可她还是想稳扎稳打,让钟记靠美食的魅力摘取桂冠。
况且,钟记这个发展进度,远远高出她的预计。
马车停在了博古书坊的门前,柳夷光下了马车,步履从容轻快。出来放风的感觉还真不错。
博古书坊是寿阳郡主与人合开的一家书坊,没错,就是为了萧郡马而开的。
书坊布置得格外典雅,除了贩售一些书籍,也会顺带卖一些纸墨笔砚,除此之外,博古书坊还允许寒门仕子将自己的书画挂在店内出售,不收佣金。正因如此,博古书坊的名声格外好。
当然大家都默认,这等善举是萧郡马的提议。
柳夷光将手稿交付出去,挑了书皮,便在书坊中随便看看。是随便,其实主要还是看的游记和志怪。
看到一本诉异记,拿下来翻了两页,爱不释手,在一旁边看边等。
“奚之先生!”掌柜的一声惊喜的呼声将她从书中奇异故事里唤醒。柳夷光看向奚之先生的眼睛眯了茫脆生生地跟着喊了一声:“奚之先生。”
奚之先生闻得她的声音,正要开溜,柳夷光一个健步如飞,跑至他的跟前,拽住了他的衣袖。
总算逮着了人。
回帝都后,奚之先生就怪怪的,总是回避她。先前柳将军奚之先生会来府上拜访,然则,他一次都没有登门,只是东西送得勤。
她猜想,他不愿带自己去看老姚留下来的东西。
委实可疑。
掌柜的脸色大变,却又不敢出声阻止。无他,只是郡主还特意交代过她名下所有店铺的掌柜,要将柳大娘子奉为上上宾。
可是柳大娘子也忒不矜持了罢,这光化日之下,就拽奚之先生的袖子,看把奚之先生吓成什么样子了!花容失色,我见犹怜……
“乖乖,你怎么也在这里?”
柳夷光一阵肉麻,手差点儿松开。
“兴许是为了碰上舅舅呢?回到帝都都没怎么见过舅舅了呢。”柳夷光声道,声音带着一丝杀气。
奚之先生讪笑一声,“是见得少,这不是舅舅太忙了么。”
柳夷光叹了一口气,幽怨道:“看来,什么都比我重要……”
明知道她是装的,奚之先生的心仍随着她戚戚哀哀的语气抽痛了一下。
“话也不能这么……”
柳夷光便便拽着他的袖子,将他拉扯到陵内,寻了个僻静的地方话。
柳夷光幽幽怨怨又道:“先前舅舅答应过我,回鳞都会带我去看母亲留下来的东西不是么?”
听这委屈的语气,就是要上的日头,他现在也会找神弓射下来给她。
奚之先生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又摇摇头,道:“之前是我思虑不周,过段时间,我再带你去看。”
“可是,雕阴之战一触即发,我想看看,可有能派上用场的东西。”
奚之先生惊异的神色一闪而过。
“并无。”奚之先生拧着眉,正色道:“雕阴之事,你不要参与。”
柳夷光心一沉。
“可是祁曜要挂帅出征了。”她露出一个担忧的表情。
奚之先生眼中暗涌澎湃,不过须臾,他淡淡,“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他若是考虑过你半分,就不会做这样的选择。”
柳夷光的心更沉了一分,又是这种怪异的感觉,可她还是抓不住,看不透。
奚之先生见她呆愣住,狠下心来,道:“你会后悔的,他根本不在乎你,你现在抽身还来得及。”
他们姓祁的,都冷心冷肺,根本不值得为他们难受!
“我不会后悔的。”柳夷光弯了弯嘴角,“舅舅,上待我不薄,才让我求仁得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