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初让吴南星将粮食分发给灾民，那些人衣衫褴褛，面色消黄，看到分发粮食哄的一拥而上。

吴南星被挤来挤去，站不住脚，大声厉道：“都别抢。每个人都有，别抢了。”

饥饿的驱使引诱着他们，哪里听得到劝戒。

顾染大吼一声：“够了。”似是这般力量的冷冽，乱糟糟的人群瞬间停了下来，怔怔的望着他。

“还想吃到粮食的，就好好排队。不想吃的，就滚回去等死。”顾染冷声道。

不知是顾染的威慑力，还是想要求生的欲望，所有的人有秩序的排队。

能行动的人都跑了出来，接过粮食后，不断低头弯腰激动的感谢慕容初这边。

喜极而泣的也有多数，不知谁领了头跪拜感谢慕容初。慕容初上前一步，连忙扶起众人，沉声道：“你们都是容国的子民，保护天下子民是慕容氏的责任，各位不用如此，太折寿了。”

一位佝偻的老太太，破烂衣裳满脸污秽巍巍颤颤的上前，眼里泛着泪光：“姑娘善心，定有福报。”

慕容初上前握住老人的手，微微一笑。

吴南星一脸轻松，眉眼中透着激动，：“公主，首辅大人，所有粮食已经分发完毕。”

顾染点了一下头。

“首辅？”老太太离慕容初，顾染最近，自然听见吴南星对顾染的称呼，她的眼睛瞬间变了，恨意绵绵。手颤抖着指向顾染，脸上的沟壑都使着劲：“你是顾染？”

老太太的话一出，那些灾民都看向顾染，眼里尽是惊恐，嫌恶，还有不少恨意。

老太太一把将粮食扔在地上，“我就算饿死，我也不要顾染的东西。”

这一幕慕容初等人都没有预测到，都怔愣在地，顾染的眼里闪过一丝悲伤，又很快消失。

“老奶奶，”慕容初将地上的粮食细心得捡起，放在老奶奶手中，老太太又想扔，被慕容初紧紧摁住，她盯着慕容初瞳孔怒张。

慕容初淡淡道：“这些粮食是每年从各地上交国库的粮食。都是农家人的心血。”

老人愣住，其它的灾民都互相看看，犹豫不决，都在等待着老奶奶下一步的动作。

老人突然推了慕容初一下，慕容初没有防备，踉跄几下，顾染冲过去扶住她，顾染神色一凛，眉眼间凌厉带着一丝森冷。

老人被这一眼吓得不禁心生寒意，说话的牙齿都在打颤：“慕容氏也不是什么好人，你们两家相互勾结，害我苏州无数百姓，我的儿女就是死在你们慕容家的手中。”

老人说着，两行清泪顺着横沟落下。

人群中也有不少当年的受害者，他们也将粮食扔在地上，怒吼道：“死也不吃仇人粮。”

一时间，一些灾民开始激进的聚集起来，叫嚣着。

慕容初见情势越发不受控制，搭在顾染胳膊上的手不自觉的收紧。

顾染似乎感觉到慕容初的紧张，慕容初扫视众人，一副从容傲慢之气：“不吃仇人粮？哼？谁是你们的仇人？我顾染，还是永帝？”

静默无声，无人敢搭话。

“你们站的是容国疆土，你们穿的是容国产的衣物，你们身上流着的是容国的血脉？如今，你们却将这一切称之为仇人？”顾染笑着，却是眼里泛着冷意与失望，“当年的事是错的，我顾染和陛下一生都在愧疚，可是人总要往前看的，所有的人都得往前走的，绝不能停。”

顾染说完这些话，四周一片安静，不少人面面相觑。

老人眼睛忽闪了几下，突然捂住脸呜咽起来。

慕容初回去的时候都还在忧虑，顾染倒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

“大人，所有灾民已经接收完粮食。”吴南星颌首施礼，停顿一下又道：“苏州县令正跪在府衙门口求见。”

顾染看了一眼吴南星，“早上的话听得还不够清楚吗？”

吴南星一怔，顾染的确训斥了夏和明，说是脱了他的官服。如今这般意思，是真的要罢去夏和明县令一职。“下官领命。”然后匆匆退了出去。

“既然饥荒问题已经基本处理，那些人也应该会回到原本的地方。”慕容初笑了一下，又道：“顾大人今日一番话令人振聋发聩。”

顾染听出慕容初的调笑，宠溺一笑，“公主在场，顾某怎么也得表现表现。”

慕容初已经习惯了他这样说话，只是淡淡一笑。

顾染低声沉沉的笑了几下，转眼不再看慕容初，只是望着庭院里的桑树，声音飘渺：“当你犯了一个错，想要尽力去弥补的时候，你会发现那个错已经走远了，你再怎么拼命，都补不上去了。”

慕容初心里仿佛被什么揪住，顾染的侧面棱角分明，眼角的光黯淡，染上一副忧郁的气息。

“当年的事现如今都无法评说，我相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和怨念，只是，就像你说的，总要往前看的，这样你才能不被过去缠绕，努力活着。”慕容初知道当年的事对于顾染，对于皇兄，对于苏州人，都是一道疤，不能揭开却也无法磨灭。可是以如今的世事来说，对与错没有结果。

顾染看向慕容初，眼神真诚又温柔，慕容初也是回之一笑。

不到一日，灾民回家，县令被罢官的事都已经传遍苏州人，故事内自然少不了慕容初和顾染二人。

顾染手搭在桌上，手指一搭没一搭的有节奏的敲击着，“粮食虽然都已经发到灾民手中，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饥荒的根本问题还没有解决。”

慕容初认同的点头，：“今年的霜冻深受其害的是苏州农家，他们靠天吃饭，如今粮食被毁，农田不能栽种。必须想办法渡过这一问题。”

吴南星也是一脸愁容，不停的朝顾染那边看看。

顾染喝了一口茶，缓缓起身，伸了一下懒腰，噙着笑：“走，去苏州街坊逛逛。”

吴南星哑然，怎么还有闲心逛街，却也不敢多语，只得跟在顾染身后，慕容初看着顾染的背影，忽的想来一句话：你若是想不通，就去外面走走，万物会告诉你答案。

这话听起来耳熟，慕容初却是忘了谁人所说。想要细想，头却是疼了起来。心想算了，起身随大家一起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