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红叶来到望月阁的时候,云淮正在逗猫,她看着这一幕,心中止不住的艳羡。
有时候她甚至在想,如果她是小白就好了,不用想着怎么才能得到云淮的喜欢,也不用想着怎么才能往上爬,更不用有那么多的烦恼,那么多的七情六欲。
可这也只是想想罢了,她终究回不去那个天真的时候了。
方红叶轻轻笑了一下,然后对着屋顶上的人温柔喊道:“世子。”
云淮用余光看她,然后抱着小白跳了下来,“什么事?”
“我看世子手上戴的红绳颜色有些淡了,所以就编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希望世子喜欢。”方红叶说着就把红绳递了过去。
“不用,我只要这个就好。”云淮右手轻轻地捻着红绳上的珠子,感受着些微的粗粝,心里很平淡。
方红叶看起来很伤心:“世子何必对我那么冷淡,我只是想对你好一点。”
“我与你的关系就止于此,你做的再多我也不会喜欢。”
此时的云淮面容沉静,矜贵的气质显露无疑,犹如天上月,可望不可即,而方红叶就好比那泥土里的尘埃,无论怎么够,都够不到他。
感受着这云泥之别,方红叶心下微嘲:她也是真心的啊,为什么只有清鱼可以呢。
“世子是有喜欢的人了吗?”她艰涩地说着。
云淮摇了摇头:“你不必再多做猜想,我对你只有报答恩情的心思。”
“那若是我就希望世子能娶我,世子肯答应吗?”
方红叶心中暗暗期待,她不想挟恩求报,可她真的想嫁给他。
云淮又摇了摇头:“终身大事不可与恩情等同论之,我不会答应。”
方红叶一张小脸瞬间就黯淡无光了。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十五忽地出现在云淮身后,给他比了个赞,“世子,你这果断的性格一直没变啊,太厉害了!”
“多嘴。”云淮顾自坐到一边的椅子上,又道:“去把初一叫来。”
十五酸溜溜道:“世子,你怎么什么都叫初一,他会的我也会啊!”
“我是想问他这根红绳的事。”云淮右手又摸上了那个珠子。
“这我也知道啊。”
云淮抬眼看他:“说。”
“这是清鱼姑娘送的。”
云淮手上的动作一顿,十五还在继续说:“因为世子帮了清鱼姑娘一个忙,所以她就送了这个礼物给你。”
“什么忙?”
“好像是…帮她拿了个东西。”
“那她和我是什么关系?”
依照如今的自己来说,他是绝不会与一个女子有那么紧密的关系,除非那是他的未婚妻或妻子。
十五迟疑着没有开口,清鱼姑娘早就交代过他们不能将她的事情告诉世子,这会儿世子问起来了,而且看起来还很着急,他就有些不知道该不该说了。
他也能理解清鱼姑娘的意思,不就是不想让世子碍于过去的情分对她好吗,可在他看来,清鱼姑娘想得太周全了,一直让世子猜疑,反而不好呢。
“其实,世子以前很喜欢清鱼姑娘呢。”十五试探性地说了一句,便看他的反应。
云淮面色倒是平淡,他多少能猜到些,“她是我的未婚妻?”
“不是不是。”
云淮皱着眉追问:“既然我喜欢他,为何不与她定亲?”
十五一下子哽住了:为什么这种事要来问他啊,他又不是他们俩肚子里的蛔虫,哪里会知道为什么。
“其实是因为当时王爷王妃都不在,世子也不好定下亲事。”十五说得自己都信了。
云淮闻言眉宇间也松快了不少。
其实北镜对男女大防并不苛刻,王爷王妃对世子的教导更是宽松,常常都是以身作则的。
像世子和清鱼姑娘之间的往来都不算亲密的,定亲也只是还没到时辰吧。
不过十五现在反倒希望当时能定下亲事了,这样一来,清鱼姑娘的心也能拴得紧紧的,他也就不用担惊受怕了。
十五叹了口气,他一个暗卫为什么要每天操心这种事啊?
北镜就快要迎来新年了,清鱼最近的心情也挺好,所以时常出门置办年货,有时还会带上小花或者知琴,不过她们俩都忙着帮成老制药,所以出来的少,基本上她都是和花落一块。
逛逛成衣铺,走走首饰店,一天下来两人已经饿慌了。
“带你去吃好吃的。”
清鱼经过一条街时想到了上一次云淮带她来时的场景,便笑得温柔了些。
花落不明所以,但清鱼也不解释,两人很快就到了那家酒馆。
甫一进入,一股暖意扑面而来,花落嗅着空气中的酒味,道了一声:“好香啊!”
“清鱼?”
清鱼还没回答花落的话,就被一道男声吸引了。
来人正是千殊,他一身白袍,看起来成熟稳重了不少。
“你也到这来吃饭?”
“我刚才在街上看到你,就跟着过来了。”千殊四处看了看这间酒馆,称赞道:“这里看起来很不错,酒很香。”
清鱼抿唇一笑:“菜也很好吃。”
“那我今日算是来对了,一定要好好尝尝才行。”
三人便坐到了二楼雅间边吃边聊,清鱼明显感觉到千殊没有以前那么活泼了。
“你最近都在做些什么?”
若是无事,千殊也会来寻她的,不知是不是被什么重要的事拌住了。
清鱼等着他的回答。
“我?我就像平常那样呗,吃吃玩玩,没做什么。”千殊笑着答道,又很快反过来问她:“你呢,我们好久都没见了,你在干什么呢?”
“经常去亲王府看云淮,也没做什么了。”提到云淮,清鱼不免低落。
千殊语气惋惜:“我去看过他,他已经不认识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来。”
“顺其自然吧。”
“你看事总是很通透,我特别羡慕你。”
千殊似乎有感而发,清鱼听着就调笑道:“你是千家的小公子,难不成还有什么烦恼不成?”
千殊笑意一顿,轻叹:“当然是有的。”
清鱼刚想问问,千殊就又扬起笑意:“别说这些了,来,喝一杯!”
两人各怀着心事,度过了这一顿饭。
结束后,他们就在酒馆门口分道扬镳了。
花落见清鱼一直看着千殊走的方向,就奇怪地问:“姑娘怎么了?”
“千殊好像变了许多。”
清鱼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久没见他了,所以对现在的他格外地不适应。
“是不是云世子的事让您想多了?”
“也许是吧。”
清鱼微叹,但愿是她想多了。
千殊站在街角处看着她们离去,才又迈着步伐回府了。
千府很是安静,千殊的归来并没有惊起大动静,只偶尔有一两个奴仆在路过他时叫了一声。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千殊刚松了口气就听闻门外有声音。
“殊儿。”
“父亲。”千殊朝着进来的男子点了点头。
“你刚才去哪了?”坐在轮椅上的男子看着儒雅俊秀,自有一股读书人的气质,只是脸色青白,看起来是在病中。
“去街上随便走了走。”
千家主叹了口气,“殊儿,明年下场考试,你有多大把握?”
千殊紧了紧握住的拳头,他知道父亲是在提醒他了。
“父亲,我不想当官。”
“殊儿!”千家主陡然严厉起来,呵斥道:“千家现在只有你一个小辈,你不出头,是要看着我们千家没落吗?!”
须臾,千家主见他沉默着,又放缓了语气:“殊儿,为父也不想逼你,但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我这病来势汹汹,也不知还能撑到几时,千家的责任只有你能担起来了!”
千家数代都不参与权谋,虽然在朝中也渐渐地淡出了,但还是有着厚重的底蕴,本来靠着千父的一官半职,他们准备转做其他,可突如其来的疾病击垮了他,最后不得已只能回到家中修养。
这时候的他想起了祖训,不想让千家的辉煌毁在他的手上,所以只能寄希望于千殊。
而还未弱冠的千殊从小是被捧着长大的,没吃过苦,乍然要他承担起一个家族的兴衰,他的崩溃可想而知。
但即便如此,他也要被迫成长,接受所有。
“我知道了,我会努力的。”千殊隐忍答道。
千家主也心疼他,但最后还是狠心转身走了。
千殊在他离开以后,就面无表情地把门关上,然后去了书房。
提笔在信上写了几个字,他就把信绑在了鸽子腿上。
千殊看着手中扑腾着翅膀的白鸽,面容一瞬间出现了痛苦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