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清鱼和云淮两人关系突飞猛进的时候,他又忽然变得忙了起来。
原因是景阳帝身体每况愈下,所以他加快了部署的动作,想要争取早日扳倒太后和安王。
季辞也被派遣去了秀河镇,这是清鱼秘密得到的消息,听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她也有一瞬间的怔忡,那是她第一次遇见季辞的地方,当时她也曾怀疑他去那里的用意,如今看来,一切都有了解释。
云淮跟着云逍遥上上下下打理着朝堂事务的时候,景阳帝又把云寒派出去了,理由是走访江南,查探民生疾苦。
云寒欣然接受,即刻就启程了。
太医院的医正给景阳帝把脉的时候,心翼翼地告知他,他的身体已经彻底衰败,撑不了多久了,他听完以后只是沉默地挥手,然后让曹公公摆驾长乐宫。
时隔多年,当景阳帝踏进这里的时候,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看着宫殿中的每一样摆设,发现没有什么变化。
而他的皇后,仍然穿着一身正红色的宫装坐在上首,面容平静地看着他。
“云儿。”景阳帝唤了一声她的闺名,果然见她有了反应。
“陛下怎么有空到长乐宫来了?”朱皇后走了下来,亲自扶着他坐在椅子上。
“许久没来,朕也很是想念。”景阳帝一脸病容,憔悴地笑道。
朱皇后心中不忍,坐在了他的身边,“陛下身子不好,就不要到处乱走了,好好待在康宁宫里休养。”
“朕没有多少时日了,余下的日子就想好好跟你过。”景阳帝握住她的手,专注地看着她。
“陛下是糊涂了,忘记了您早就和臣妾闹翻了。”
“朕还记得,但是现在朕不想再追究了,云儿,是朕对不起你。”
朱皇后挽唇笑了笑,笑容很快又变得苦涩。
多少年了,她就等着这一句话,现在他们都走到生命尽头了,才终于有勇气面对过去。
“陛下不怪臣妾吗?”朱皇后眼眶湿湿的。
“是朕对不起你在先,你做什么朕都不能怪你。”景阳帝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温柔道:“冷落了你这么多年,现在想想,朕后悔万分。”
朱皇后破涕而笑:“你总是这样,做错了事一句道歉就完了,结果只剩下我一个人伤心难受。”
看着面前笑起来和从前别无二致的女子,景阳帝露出怀念的神色,“若是能从头再来,朕一定不再伤你的心。”
“不能全怪陛下,如果我能不那么强硬,也不会…”
景阳帝摇摇头打断她:“你很好,是朕没有好好待你。”
朱皇后止不住地哭泣,景阳帝轻轻揉着她的头,“朕走了以后,你也要好好的,二很听话,朕这么多年偏爱其他皇子,他也从不怨我,是你教的好。”
“他很一直很想得到陛下的认可,我从对他冷淡,害他吃尽了苦头,他心里怕是会怪我的。”
景阳帝叹着气,都是他的错,否则不至于让他们的孩子从过着无父无母的生活。
“会好的。”
朱皇后点头。
“七那个孩子,朕知道,是姜晚的吧?”
朱皇后抬眼看他,哽咽着:“陛下既然都知道,为何还…?”
他年少轻狂,拉不下面子,觉得自己心爱的女人宁愿瞒着他养别饶孩子,也不愿意告诉他真相,就气得再也不想理会,没想到现在才发现其中的原因,让他悔恨交加。
“来去,都是朕的不对,现在朕想听听七这孩子的事,你可愿意不计前嫌和朕?”
朱皇后点头。
这事过去了快十七年了。
十七年前的朱皇后和姜晚是最好的手帕交,她们无话不谈,是可以为对方两肋插刀的好朋友。
当时朱皇后已经是皇后了,姜晚也当上了姜家的家主,变得十分繁忙,也就是在那时候,她怀上了一个孩子。
可姜家那时太乱了,姜晚大着肚子还要处理所有的家族事务,渐渐地病倒了。朱皇后出宫去看她,她就在病榻前跪下来求了她一件事。
她姜家的一只旁支对她的位置虎视眈眈,恐怕迟早要对她下手,她让朱皇后将来一定要护着自己的孩子,别让陷入纷争。
朱皇后答应了,后来的几个月里她也万分注意着姜家的动作,终于在姜晚生产的那晚上,姜德正动手了。
朱皇后得到消息以后就赶紧带着人出宫去,却还是晚了。
那个雨夜,她抱着哭得撕心裂肺的孩子回到了长乐宫,却意外得到景阳帝要护着姜家的消息。
她大吵大闹,最后还是无力回,从那以后,她把七养在自己膝下,偏居一隅,过着她们母女的生活。
到这儿,朱皇后握着景阳帝的手收得越来越紧,似乎想把当时的愤怒和无奈都传达给他。
景阳帝拍拍她的手背,等她冷静了些才解释道:“若是当时处死了姜德正,姜家岂不是就没人了吗?难道你想看着姜晚死死护着的姜家就这样倒了?”
朱皇后冷笑:“你当真不是看在德妃的面子上才放过他的?”
景阳帝有些尴尬,不管怎么,德妃都为他生下了大皇子,他怎么能残忍地杀她父兄。
朱皇后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刚刚才变得温热些的心又渐渐凉了下去。
她抽回了自己的手,笑意微凉:“陛下着实薄情寡义,当初许我一生安乐,转眼就把德妃迎进了宫,纵容她害死阿晚,又不肯严惩凶手,现如今一句对不起,就想叫我忘了,简直无耻!”
景阳帝脸上有些挂不住,便道:“你不也害死了大皇子,难道还不能两相抵消吗?”
“那我欠德妃的,我会还,这是你和她欠阿晚的,难道还不能让我了?她含冤而死,到如今都没有人为她昭雪,我心寒啊!”
朱皇后一生的执念不在于景阳帝,而是她那死去的知己好友,这十几年间,她日日夜夜不在想着她,时时刻刻不想为她报仇,却因为他的阻拦,让她几次未果。
“朕知道了,朕今日来就是为了和你好好这事,你别怪朕当初护着姜家,帝王之术,又岂是一两句话能清的呢?”景阳帝缓和了语气,细细与她道来。
朱皇后理解他,但是不能原谅。他所谓的帝王心术害死了她最好的朋友,这终其一生都成为了她无法解开的结。
“好了,别这事了,你看你,脾气又倔,一起来就没完了。”景阳帝笑看着她道。
他们都是活不久的人了,朱皇后也不想在这时候和他计较这些,只是别扭道:“我就知道你嫌我脾气差,你要不喜欢,就去找德妃,找淑妃,何必到我这儿来受气?”
“她们都只是妃子,你是朕的妻,脾气再不好,朕也是喜欢的。”
景阳帝着着也笑了。
他想到了他和她的过去,那真是像话本里写的奇遇似的。
“想什么呢,不七了?”
被朱皇后打断回忆,景阳帝也不恼,只是连声应着:“…”
“七也不了,她是我一手养大的,自然是什么最好的都要给她,我盘算着得先给她找门亲事,你觉得如何?”
“好好好,你得都好。”
朱皇后唇边忍不住溢出了一抹笑:“我问过七,虽然她不,但我这当娘的知道,她心里一定是有人了,所以啊,等我知道了那人是谁,我就将七许配给他,不管他是什么样平凡的人,只要七喜欢,我都不阻止。”
景阳帝笑着应道:“到时我给他升职,再好好地嘱咐他一番,定会让他做个好驸马。”
朱皇后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