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的雪总是一直停不下来,偶尔停几日没几天便又开始了。
过去了大半晌,门外的风雪依旧没有停下,乐宗拉着祁氏出了云来酒楼的大门,那门外还排着队,风雪也在飘着。
门口将军府的马车早就已经在等候了,这会儿看到乐宗拉着祁氏站在了那云来酒楼的大门前,马夫拿着放在马车前的油纸伞便小跑过来。
“老爷,夫人。”他在将军府也已经有多年了,府中的传闻也是听去了很多,如今见乐宗与祁氏如此亲昵的一起从酒楼里出来,那也是心中有所疑惑但是却不能表现出来。
识趣的将油纸伞递给乐宗,乐宗拿着伞便将祁氏揽进了怀里。
祁氏怔了一下忍不住往一侧缩了一下。
“我自己来。”她躲了一下,可乐宗却强行将祁氏揽到了怀里,见她这般不好意思,忍不住笑了:“你同我是夫妻,哪有分开的道理,如今为求得你的原谅,为夫自然是什么都愿意做的。”
祁氏一直在挣扎,可是她毕竟是女子,对比起常年练武的乐宗自然是力气小的很,她见自己挣脱不开也就不再强行的挣扎了,只得一步一步跟着乐宗上了马车。
乐宗很细心的将她搀扶上了马车,自己从上去。
一进去便将那马车的坐垫摆放好,将一处的暖炉送到她的手中。
“软玉呢?今日没跟着?”
“恩,让她看着院子呢。”她低下了头。
“今天晚上不要回去了,就在我院子里休息吧,我们夫妻二人好多年没有好好的聊过了。”乐宗见她面容娇羞,心中甚是痒痒。
祁氏却摇头:“老爷,您不要在想了,我是不会跟你一起的,我心中对老爷已经没有了仰慕之情,也没有了夫妻之感,如今还能顶着将军夫人的名讳完全是因为老爷没有签字和离,若是哪日您想开了,这和离书还是要签的。”她将暖炉放到了一侧,眼神里流露出了平静。
乐宗见她好看的眼角带着平静,甚至是没有一丝丝的感情心中被狠狠的痛击了一下。
“夫人,我已经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肯定不会再负你,我也已经发过誓了,你怎么还不能原谅我?或者,你可以将府中所有的妾室全部都遣散,你原谅为夫吧。”乐宗看见祁氏眼里的冰冷,瞬间着急了。
祁氏见他表情带着悔恨和着急,心中想他应该是有些感悟的。
但是一想到无忧,一想到自己受到的伤,她便不能再对乐宗有任何的想法了。
她默默的挑开了马车的窗帘。
那是一条繁华的街道,直通将军府,街道上人来人往互相不理会,可即便如此还是热闹非凡。
乐宗见她盯着窗帘外,也顺着看过去。
“夫人。”
他缓声唤道。
祁氏却笑了,轻轻的笑了,银铃般的声音带了一丝丝的凄凉:“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她笑着笑着忽然哭了,眼泪顺着她的眼角往下掉落,可她还在拼命的忍着。
“当时我随着父亲出行迎接圣战归来的乐老将军,我幼年虽然顽皮但是却知道为朝廷打了胜仗是多么光荣的事情。那时,我十二岁。”她放下了窗帘:“我站在城墙上看着乐老将军风风光光的迎着百姓的欢呼声进了城池,我也看到了一身戎装,一脸意气风发的老爷。我只有一眼便喜欢上了那个浑身带着沙场气息的男子,他虽然年幼,但是却已经上过无数次战场,手刃过无数敌人。当时,我便暗自发誓,我祁芽儿这辈子嫁的人,定当是人中龙凤。就那一次我便深深的这么想。后来回了府,我本以为我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那个人,可是,造化弄人,皇上将我赏赐给了当时凯旋而归的老爷。我梦寐以求的事情成真了,我高兴了足足一个晚上没有睡着。”她眼里带着幸福带着向往。
“第二日,你带着聘礼上门提亲,我躲在屏风后面看着你,你身着一身劲衣,当时我便将你的模样深深的刻在脑海里,我甚至已经想到了我们成亲后的生活。”她忽然停止了眼泪,身后去挑帘子。
“老爷,你还记得这条街吗?”她呆呆的看向了乐宗。
乐宗脸上带着一丝丝的感伤:“我…”
“这是我们成亲时候你骑着马带着迎亲的队伍走过的街道。”她笑了:“成亲那日,我不敢睡着,我怕睡着了再醒来就错过了成亲,错过了夫妻交拜。”她继续道:“那天…红妆蔓延十里,是你八抬大轿迎着我入了府。”
她放下了帘子:“十里红妆,映的整个龙栖都格外的鲜艳,可是….为什么我们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我错了吗?还是我爱错了人?”
她泪眼婆娑看着乐宗最后将眼泪擦去:“我后悔了,后悔当时嫁给你,若是没有天意,我们或许就不是夫妻,我也不会带着忧儿如此凄苦。可我又不后悔,因为我所想所嫁的人是我的英雄,我有了女儿,尽管,没有得到父爱,但是却是世上处处都在为我着想的人。若说,我真的后悔,那应当是我爱错了人。”
乐宗见她这般,扑通一声跪在了她的面前:“夫人,是我错了,是我错了,你怪我吧,你打我也可以,是我错了。”
乐宗抓着她的手,她一把将手从乐宗的手中抽出来,然后一脸的释怀:“若是放在以前,我肯定就原谅你了,毕竟我还爱着你,但是现在不同了,我们的感情结束了。“她将手放在自己的腿上:”你不同意和离便不同意,但是我不会再对你有任何的感情,我们日后在他人面前看来还是夫妻,但是私下底就当是陌生人吧。“她闭上了双眼,那眼角的泪痕似乎在告诉乐宗,方才她的诉说不过是想想而已。
乐宗见她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那眼底的落寞和悲痛好似已经在告诉了他自己,自己失去了什么。
“对不起。“他也闭上了眼睛,可是认错并不是能挽回一个已经心碎的人。
说那处,无忧出了云来的大门,还未走出去便被一声洪亮的嗓音喊住。
“姑娘留步。“她也是自然的停住了脚步,微微侧身:”是你?有何事?“
此人正是一大早与无忧等人起争执的男子‘南宫羽’。
南宫羽是龙栖四大家之一南宫家的长子,也是未来南宫府的家主。
无忧微微扭头从那披风下探出眼神打量他。
见他面容绝美,双目微眯,身形纤长,此刻正一脸笑意看着自己,她能看见他眼底里隐藏着淡淡的星辰,那星辰,好似要将她吸引进去一般。
无忧收回了打量了目光。
这南宫家是龙栖四大家之一,这南宫羽虽然平日里只喜欢吃喝玩乐,但是一身的才华无人所识,整个大陆都知南宫家的长子是个纨绔子弟。
若放到不知的人身上,只当他是个浪荡子,可是若是放到熟人或是见了的人身上,这些纨绔浪荡反而让他不显得低俗,更加随性一些。
他好看的眼眸动了一下,见无忧收回了目光这才满口轻笑:“你可还记得我?辰日我们因为雅座的事情起过争执?“他嘴角露出了两个梨涡,甚是可爱。
无忧见他那小梨涡也忍不住笑了:“自然是记得,方才没好好打量过你,如今见,倒也是有些风度可爱,你有何事唤住我?“
“没什么,就是好奇云掌柜如此恭敬的上等雅间的贵客是何人,我在这里可是守了好些时候了,见你出来了便赶紧凑了过来生怕你走了。“
“你在等我?“无忧好奇的扭过头,她披着披风南宫羽自然是看不见她面容的。
“恩。“他老实的点头:”自然。“
“你是第二个主动等我的人。“她勾着嘴角笑了,但是却已经迈开步子往前走了,南宫羽见她走了赶紧跟上,花狐就跟在身后,也不说话,见无忧走了,他也笑笑慢慢的退了下去。
这南宫羽是个粗心的,那处花狐出来他也没在意,这会儿花狐走了他更不知道,只是一心跟在无忧的身侧,嘴巴里一直在念叨着什么,无忧听着竟然丝毫不觉得烦躁,反而心中有些暖意。
千百年来,除了救过她的人,她最喜欢的人便是龙池,可他不在了,便再也没有人等着自己,可这个南宫羽却说他等了她许久,不知怎的,她心里竟然有些动容。。
“你要去哪里?若是无事,可否赏脸随我一同游玩?“
“去哪里?“她忽然停住了步子,南宫羽见她停下了脚步,赶紧顿住:”你想去哪里?我自然是想着你想着。“
她愣了一下:“想着我想的?“
“恩,你是女子,我是男子,自然是要你先选。“他笑了,身上的披风抖了一下,好看的面容顿时印在了无忧的眼里。
她的眼中有了这个叫做南宫羽的男子。
一个很普通的男子。
“你叫什么?”她轻声问道。
“南宫羽,我父亲是龙栖四大家第一的南宫翔。”他自豪的报着家门,那好看的脸上带着意气风发。
无忧忍不住笑了,这人当真有意思。
“你笑什么?你还未告诉我,你是谁呢?”他眨巴着眼睛看向无忧。
无忧这才道:“我告诉你,你莫告诉他人。”
“自然,我南宫羽的信用可是整个龙栖都知的。”他拍着胸脯一脸自信。
无忧无奈的摇摇头:“若是哪日我高兴说不定就告诉你了,但是现在我还想不说。”
南宫羽见无忧不愿意自报家门也只是哦了一声便继续往前走。
“这附近有一家很出名的首饰,你们女子大多数都喜欢这些东西,恰好这首饰店是我家的,要不带你过去逛逛?”南宫羽见她漫步目的的走着,快步跟上。
无忧想了一下点头:“恰好最近我也想换个簪子。”
“当然没有问题。”说罢他便拉着无忧往前走,无忧见他伸手牵着自己,脸上没有任何的厌恶,她巧笑跟在南宫羽的身后漫步走着。
南宫羽反倒是有点神经大条,也没想到无忧还是个女娃娃,只是拉着她往前走,那过路的人对着无忧都是指指点点的,若是不知情的人当真以为南宫羽和无忧是一对呢。
两人也就是跨了一条街便到了南宫羽口中所谓卖首饰的地方。
若说是卖首饰的,倒不如说像一个偌大的商铺,这里外足足有三层高,屹立于那单独的一片位置上,此刻正是人群高峰,那进去的大多数是女子,而且是身着华贵的女子,那最先头摆在外面的是一套火红的凤冠,不用想便知是女子出嫁用的,再往里去,那数不胜数的金枝玉钗摆放着雪白的裘绒之上,那手工,点翠秒不绝伦,任谁来了都异常心动。
南宫羽见无忧打量着那外面展示的首饰,眼角带着笑意:“若是喜欢,你说,我送你。”
“是有些喜欢的,但是君子不夺人所爱,看中的我会付钱的。”她迈着步子往里走。
南宫羽虽然是南宫家的长子,但是却并非是日常出入府中的店铺,如今带着无忧进来更是无人所认识的,他自然也不会莫名其妙跑上去告诉掌柜的,自己是大公子。
他只跟在无忧的身后。
那店小二正站在里处,这来的客人络绎不绝,应付的小二也是不少的。
空闲的见有客人进来,热情的往上招呼:“二位公子姑娘看中什么随便挑,咱这上到老人下到幼儿皆有,您往里走,好看的多着呢。”
无忧没说话,在那店小二的引导上走了进去,只是入眼便是琳琅满目的发饰,倒是有些让她看晃了眼。
而在这偌大的商铺一角开了那么一个小小的地方,在这个小地方里埋头坐着一个大爷,那大爷双目微眯,手中拿着小锤子,此刻正将手中的铜片敲平。
无忧顺着看过去,见那大爷将敲平的铜片又打了一个小孔,从一侧拿过一根软软的丝线然后将那丝线绕过铜片的小孔最后扣到了那一边单支的木簪上,然后将那放在一侧的珠子穿在了那圆形的通片上,瞬间那木簪便有了灵魂。
那大爷这才抬起了头将木簪放在光下,那白玉的珠子此刻正发着光,那小小的铜片托着珠子就这么稳固的扎在了木簪上。
无忧看着那小巧的木簪,瞬间便喜欢上了。
那大爷将木簪放下来,顺着那木簪放下来的方向他看见了正盯着自己看的无忧,他对着无忧招手,无忧看到大爷对着自己招手便迈步走了过去。
“小丫头,你喜欢吗?”他举着手中的簪子慈眉善目的看着无忧。
无忧嗯了一声:“您的手艺当真是厉害,瞬间便将几个拴在了一起,珠子不能没有铜片,铜片也不能没有珠子,而它们更不能离开木簪,缺少哪一个都没有灵魂。”她看着那木簪,眼里带着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悲凉。
那大爷也没有看清无忧的面容,但是她说的话却让他心中动容。
互相依偎,互相依托,不正是这根木簪和铜片珠子的现实吗?
他呵呵的笑着,招呼着那一片看着的小二道:“把这根木簪给这位小姐包上,就算是我穆云奇送给这位小姐。”
“啊?师傅,不用,我买就行了。”她一听穆云奇要将木簪送给自己,赶紧说道。
穆云奇却摆摆手:“这个簪子没有了我可以再做,但是能将这个簪子赋予自己意义的并不多。经小丫头你方才那么一说,这木簪我便只做一个,送给你,这世间也仅此一支了。”
她不说话了,那小二听了这话接过了簪子赶紧去了。
南宫羽一脸崇拜的看着无忧,见她还在犹豫赶紧道:“你快收下吧,穆师傅可是整个大陆数一数二的珠器大师,他做的东西可是当今皇后皇太后都千金求不得的。放眼望去,整个‘木簪阁‘其中除了那挂在门口展示的凤冠霞帔,皆无出自穆师傅手中的。可一旦出自穆师傅手,那必是千金难求,如今你的了好运拿了穆师傅的簪子,可是好事,莫推脱了。”
南宫羽说着,那穆云奇才将目光看向了他,不一会儿便笑了:“大公子慧眼识珠,结识了这么好的女子,当真要好生处着。”
他与穆云奇自然是认识的,听到穆云奇这么说也是嘿嘿一笑:“穆叔叔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