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离跟着黑衣女子左拐右绕,终是来到了一处园林。二人也没走正门,皆是轻轻一跃,跳入墙内。
这园子院外粉墙环护,绿柳周垂。一入院中,聂离便觉清香扑鼻,奇草仙藤苍翠如玉,百花争艳一片绚烂。二人来到后院之中,进了拱门便是曲廊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上面大小五间房舍,中间一楼上悬“怡红快绿”匾额,整座院子玲珑剔透、清幽典雅,让聂离心境不由平静几分。
聂离细细一想,认出了这地方。双眉微皱,心道这丫头着实胆大,居然敢将陆完等人藏到这里。
原来这园子与天合街只两街之隔,距着皇宫也不算远,乃是荣王府名下的宅邸。
荣王是当今大恒唯一的外姓王爷,虽不掌实权,但地位尊崇。府里那块刻着“开国辅臣”的丹书铁券,整座大恒朝廷也只剩下两三块。其他那些,在太祖的鸟尽弓藏之下了全都被埋在史书的角落里,少有人提及了。
心中虽然有所疑虑,但聂离还是不由暗道这里倒不失为一个绝佳的藏身之所。任谁能想到,自己这帮人躲在了荣王名下的园子里。
那女子忽的停下来脚步,转身轻快说道:“你自己去寻他们吧,我过会儿再来。”然后看着聂离身上狰狞的伤口,语调不由柔和几分:“我马上安排人给你疗伤,需要什么药材一会与我说来。”
聂离心道这时也不必扭捏,当下情况自己想寻到那些珍贵药物确有困难,六御司倒是有,只是现在那地方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了,便说道:“那就多谢郡主了。”
女子似乎很满意聂离的答案,眼儿一弯,说道:“好啦好啦,一会儿见。”然后灵巧一跃,三步并两步一溜烟似的跑了。
聂离无奈摇头,只想着待会儿拿了药材就离去,不能在此处耽搁太久。
他微微停顿,缓了口气,两步上前推门而入。
那两扇黄花木门推开之后,聂离便看到屋里几个熟悉的面容。
萧柳陌坐在窗边小案前,一手托腮,双眉之中那缕焦虑化之不开。雷侯依然照旧蹲在墙角,双手垂下左右摇摆,正与他对面同样蹲着的风白大眼瞪小眼,玩着谁先眨眼谁就输的游戏。
吴道子在屋内来回踱步,但显然是怕吵着某位大小姐,却是弓着身子猫步而走,喜感十足。盛狂武在一旁一脸冷笑看着他,对于这位堂主如此胆小很是不屑。
屋门吱呀一响,几人瞬间望向这里。
“大人!”
“七哥!”
“哈,小雷你输了!”
“你有病啊!
风白这才满意转身:“大人好。”
“好什么好!”这声是萧柳陌发出的,她两步上前,赶忙将聂离扶着。原来是聂离骤然见到几人都是平安,心神不由放松下来,脚步虚浮,若不是萧柳陌来得及时,便是就要摔倒。
众人这才发现聂离此时伤势之重,几乎是要丢掉半条命。
盛狂武伸手向吴道子丢出一个清白釉面的小瓷瓶,说道:“这是老夫师门独有的金疮药,可白骨生肉。”
吴道子投来感激的目光,只是他那张嘴插科打挥惯了,不禁接上一句:“实乃行走江湖必备良药啊!”
风白翻个白眼,雷侯小手一挥拍了吴道子后脑一掌:“还不去给大人上药,说什么俏皮话。”那张小脸却是藏不住笑意,显然对这番得手很是满意。
萧柳陌实在心烦这几人无聊至极,凤眉一凛,寒声说道:“莫要拖沓。”
聂离却是对这氛围很是享受,多日积郁一扫而光,含笑说道:“一笑和陆完呢?”
萧柳陌这时将聂离扶到窗边床榻之上后,转过身去,示意吴道子赶紧上药,吴道子箭步上前,小心翼翼解开聂离上衣,看到其身前背后两道恐怖伤口倒吸口冷气,知道今日七哥必是经历一场血战,不敢耽误,将盛狂武的金疮药匀匀洒上。
只见这药粉发出淡淡光华,沾之聂离身体之后缓缓消失,好似白雪落身融化,端是神奇。聂离此刻只觉伤口处一阵酥麻瘙痒,顿时血流止住,更有一股白烟升腾。若细加望去,便会发现一些死肉脱落下来。
众人看到这等奇景,心中赞叹:“果然是行走江湖必备良药啊!”
盛狂武像是发现了几人心声,心中得意:“哼!年轻人少见多怪。”
吴道子上药当空,风白给聂离解释道:“陆完与天启一战受了重伤,若不是一笑拦下,今日就悬了,此刻一笑正在内屋为陆完疗伤。”
聂离点了点头,说道:“今夜确实凶险,是我思虑不周,幸好你们也没去六御司,姚鱼服在那里布下了重兵,就等你们自投罗网。”
“姚鱼服也是他们的人?”萧柳陌秀美一蹙。
“应该不是,但幕后之人神通广大,京中诸多势力皆是配合其行事,姚鱼服、穆隼、泽王,都在此列。”
聂离微缓后,继续道:“对方所针对的是六御司,其实我若是配合,到也不会有此大劫!”他沉默片刻后,淡淡说道:“但我也不瞒你们,我来上京是遵与惊蛰堂前堂主元世阳的一个五年之约,如今便是即将到最后之期,元四哥与韦先生都于我有再造之恩,所以我一定要揪出背后黑手,这当中凶险你们都已省得,所以。”
“所以你想我们就此远走高飞?还是拿着你的人头邀功领赏?”
陆完缓缓走来,一笑内功精纯,而他所受其实大都也只是外伤,这时已经好转几分,他走到聂离身前双目直视聂离,聂离也毫不避让。
吴道子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认识这么长时间以来,这是第一次见好好先生陆完发了脾气,还是对着七哥,真道是神仙打架,我这小鬼遭殃。
“今日起我便不再叫你大人了,聂七爷!”对视几息后陆完突然莞尔一笑,转身一屁股做到聂离身边,语气无赖道:“都到这份上了,你也别拿心了。”然后又正言道:“我知道惊蛰七雄的故事,我很羡慕他们之间那生死不弃的友情,所以请你给予我这份信任。”
聂离神色悲伤:“他们都死了。”
吴道子低头不语。
“但你也不是当初的聂七了,我们嘛,也不敢说一定比七雄强,但我想,应该吧!”风白在一旁淡笑说道。
雷侯挥着小拳头嚷嚷道:“是啊大人,你是不知道,我感觉那什么魔教护法,实在是一般般,我能一个打三。”
聂离的目光望向众人,看到他们神色毅然,知道劝说不懂,但心里一阵暖涌过。
是啊,自己曾经是孤独的,后来有了元四哥,现在有了他们。真正的友情只有在最危急之刻才会显现。所以,自己不能再次让自己失望,他要变得更强,强大到足以守护。
聂离就此不在纠结,大丈夫行事自当干脆利落,聂离那双暗红未消的瞳孔闪耀出无比的战意:“即是如此,今夜就先行疗伤,这处园子虽然是藏身良地,但我不欲拖累此间主人,明日东方日出前我等便离去。”
众人皆是默默点头,那名黑衣女子今夜所为可谓冒天下之大不韪,几乎是在与整座京城作对,不管其身份如何尊贵,一旦被发现,不管自己还是所在家族都必将面临血顶之灾。
“哦?聂大人是要准备去哪里?”
就在众人拿定主意时屋门开启,一位身穿淡黄衣裙的明媚女子走进小楼,两眼弯弯,笑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