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正处于剑拔弩张之际,明明是好好的一个中秋家宴,怕是要被搅黄了。
“这里是怎么回事?”太皇太后的声音响起,三人扭头,看到她跟陆泽宇正往这里走来。“宗亲和大臣们都到了不少了,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皇祖母,我——”
“皇后不需要跟哀家解释,马上就要开席了,皇后该准备主持大局了。”
“是,妾身明白。”
白允葭准备离开,太皇太后又继续对着安平说:“你这身打扮是怎么回事?入宫这么久了,今天是什么场合还不知道吗?”
“我——”
“哀家准你回话了吗?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也好,与其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人现眼,不如赶快回去,今日的家宴不需要你出席了。”
气氛一下子降到冰点,安平没出声,陆泽宇替她打抱不平,“皇祖母,今日是中秋家宴,少了安平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太皇太后迅速地反问,气势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吃家宴也要有个吃家宴的样子,既然有人不愿意融进来这个家,不来也罢。”
停顿了一下,安平伏身行礼,道了声“告退”就准备离开。一转身真好对上了还跪在地上的苏瑾桐。这下子,太皇太后才注意到这个人。
“这个太监又是怎么回事?”
没有人回答,周围仿佛定住了一样安静,苏瑾桐跪在地上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默默地后悔自己这下玩大了。
不悦地看了苏瑾桐最后一眼,安平出声回答了太皇太后的问题,“他是皇兄身边的侍卫郎,前些日子我跟他讨教过些拳脚上的事情。今天我又找他切磋了一下,没想到他功夫不济败给了我,便让他穿上这衣服算是处罚。”
“荒谬!”一边骂着,太皇太后伸手给了安平一个巴掌,大家都始料未及。陆泽宇一步上前扶住安平,苏瑾桐也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一些离得近的宗亲听到动静,悄悄地扭头往这边看着,猜测着发生了什么。
生气但依然记着不能声张,太皇太后低声骂人,“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先帝仁厚接你进宫抚养,你不懂得回报也就算了,还把陆家的脸都丢尽了。一个郡主,成天像个男儿一样习武还不够,现在还跟侍卫郎打来打去,不知廉耻!”
“皇祖母,女儿家习武也可以强身健体、尽忠报国。此人是孙儿的侍卫郎,是我准许他陪安平练武的,他绝不敢跟安平有任何逾礼的行为。”陆泽宇着急地为安平辩护,把火苗往自己的身上引。
“陛下就护着她吧,最好她是个知恩图报的。”太皇太后仍然不肯放过。
陆泽宇还想继续出言维护,被白允葭抢了先。“皇祖母,刚才我已经问过他俩了,就是小孩子心性非要在功夫上争个高低。安平已经知道错了,我也教训过了,这侍卫郎也是个知轻重的,现在闹成这个样子也算有教训了。今日的家宴要紧,再耽误下去恐怕会误了时辰,也会让人看笑话。”
努力平复心里的愤怒,太皇太后又白了安平一眼,“看到就让人扫兴,今天就看在宴会的份上放过你,做人要懂得分寸。多亏了你皇嫂帮你说话,多跟她学学怎么做一个本分的女人。”
“安平谢太皇太后和皇嫂的教诲。”没有起伏的声音从安平低着的头颅里发出来,听不出喜怒。
“皇后,这就开席吧。”
“是,皇祖母。”白允葭赶紧上前搀扶住太皇太后,然后趁机求情,“皇祖母,就让安平坐在边上吧。现在大家都看到她过来了,再让她这么回去,肯定会有不少猜疑了,要是让别人觉得郡主在宫里被虐待了就不好了,毕竟是先皇——”
“就照你的意思办,哀家不想再听到这些事情了。”太皇太后毫不客气地打断了白允葭的话,松口答应了下来。
“谢皇祖母恩典。”白允葭一边说,一边用眼神示意安平道谢。
虽然心里不情愿,但毕竟白允葭刚刚帮了自己的忙,不但隐瞒了苏瑾桐的事,还平息了太皇太后的怒气。一直闹下去对大家都没有好处,还有可能影响到陆泽宇。经历过很多事,安平早就无所谓情愿不情愿,反正道个谢又不会怎样,出声说道:“谢太皇太后恩典。”
叫人将太皇太后扶到坐席上,白允葭又安抚了陆泽宇,“陛下也赶紧入座吧,我们都在这只会让更多的人看过来。”
揉了揉安平挨打的脸蛋,陆泽宇说:“皇后说的是,我先过去了,你自己找个舒服的位子,正好没有我看着你了还吃得更开心。”
安平点点头,陆泽宇半担忧、半无奈地离开了。
又剩下三人,白允葭说道:“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但我记住了,下不为例。郡主都及笄一年了,也该长大懂事了。”说完,看着苏瑾桐,“你也起来吧,以后做事要知道轻重,不要跟着郡主胡闹,你跟在陛下身边,做什么都要为陛下考虑。今日是中秋,凡事以团圆为重,你也赶紧去找你的位子吧。”
“谢娘娘。”苏瑾桐赶紧谢过了白允葭,起身迅速地离开了。
众人都按照各自的身份入座,只有安平一人孤零零地坐在最远的角落,对于这样的事情,大家都心照不宣。
虽然刚刚才经历了一场不愉快,但对这些事早就习以为常的安平选择暂时忘记烦恼。皇兄说得对,眼不见心不烦,坐得更远才好。这么想着,她倒是挺怡然自得。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低头却刚好看到了侍卫郎的席位处,苏瑾桐换好了衣服正在入座。
莫名感觉到有一束目光看着自己,苏瑾桐回头。两人一对视,又是一阵电光火石,谁也不肯示弱。
“吉时至。”小陶公公高喊,众人立刻端坐凝神,等待开席。
陆泽宇环视一周,说道:“中秋之夜,诸位与朕共聚于此,享家宴、赏圆月。既然是家宴,诸位可放下君臣礼仪,只话家事,不讲尊卑,望诸位与朕共享团圆。”接着,陆泽宇举起酒杯对太皇太后说,“皇祖母,孙儿敬你。”
太皇太后点点头,满意地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杯,“陛下有心。”
礼仪性的敬酒活动又进行了几轮,宴会正式开始了,众人一边品尝美食,一边欣赏歌舞表演。
全场唯一目露凶光的人就是安平,她虽然放下了烦恼,但显然还牢牢地背着愤怒。夹起面前的菜放进口中狠狠地嚼,好像这菜就是苏瑾桐一般。私会宫女、告黑状、避而不见、偷懒无赖……一件件在心里算着苏瑾桐的账,安平盘算着该怎么算,算着算着发现自己还没摸清他的底细,果然这人是有些不对劲的。
而正跟同僚喝酒的苏瑾桐,只能硬着头皮装作看不到射过来的炽烈目光。明明吃的是美食,却有些食不下咽。谁想到你会挨打啊?还不是你整我,大不了我以后再躲着你呗?可千万别再来盯着我了姑奶奶。
这样的情形,看在外人的眼里,就变成安平郡主一眨不眨地盯着一个男人看,而这个男人一直躲躲闪闪,一副想躲躲不掉的样子,让人不禁怀疑俩人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太皇太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对陆泽宇说:“陛下,哀家知道你与安平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比亲兄妹还好,但也不得不提醒你几句。她现在也是能嫁人的年纪了,你也不能一直留她在宫里。你瞧瞧她这么盯着一个侍卫郎像什么话?遴选郡马的事不能再拖了,要立刻开始。”
陆泽宇看着坐在远处的安平,心里无奈地叹气。安平这些日子的反常他是发现了的,没事总往自己那儿跑,又不是真的来看自己,难道都是因为这个苏瑾桐?两人不会真的一起练功吧,那怎么可以?她也确实是长大了,早日为她觅得良婿也好让她过上安稳的日子。
“太皇太后说的是。”陆泽宇顺从地说,心里已经有了纠结:郡马的人选绝对不可以由太皇太后说了算,但是自己直接出面又不合适。
想来想去,他转身对白允葭说:“皇后,此事就交给你来办吧。”
白允葭答应,正要继续说着什么,不过陆泽宇没有发现,已经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是我叫错了。葭儿,今日是家宴,我们就放松些吧,你我也许久没有这样一起用膳了。”
不过白允葭脸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回答说:“陛下,即使是家宴,也不便坏了规矩,大家都在呢。”说完,还抽出了自己的手。
剩下的宴会,两人亦是没有多说上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