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一别,安平与苏瑾桐就再也没有见过面。刚开始的时候,安平还每日都在棠桦居翘首以盼,希望能被皇兄给放出去,希望能看到苏瑾桐再回来当值,虽然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太可能。
盼了好多日,就在她开始有些绝望的时候,白雪带来了一个消息,事情有结果了。
经过了多日的冷静,也多亏了白允葭的劝说,还有阮莘莘的旁敲侧击,陆泽宇和程颂决定给苏瑾桐一个机会。
那天晚上,他们趁着暮色到了苏瑾桐被囚禁的小屋。
“你可愿意与郡主成亲?”两人刚落坐,就开门见山地问道。
苏瑾桐跪在地上,没有立刻表态。其实他是有些矛盾的,怎么可能不愿意呢?但自己还有很多秘密隐藏着,就这样成亲,真的会有好结果吗?
“有话直说。”陆泽宇生气了,拍桌呵斥道。
“臣愿意与郡主成亲,只是——”
“只是什么?朕都愿意把妹妹嫁给你了,你还推三阻四的?”陆泽宇不满地打断苏瑾桐。
“臣不是这个意思,臣自知配不上郡主,怕郡主受委屈。”苏瑾桐避重就轻地回答说。
“既然你有这个心,就拿出个男人的样子来,老是这样不明不白的,已经让郡主受委屈了。”程颂也不满地说着,心里还是不愿意把妹妹嫁个这么个小子。
“朕也不是不给你机会,你治理流民确实有大功,朕没给你封赏是慢怠了你。郡主自小就经历了不少事,既是要嫁人,朕就要确保她的夫婿是个坚实可靠之人,还要有当世豪杰的名头,才能堵上外面那群好事者的嘴,不让她出了宫以后受委屈。新年的春猎是皇家的大事,基本上所有的名门望族都会参加,你必须夺得头筹,让这些人都记住你的名字,到时候朕再给你封赏,成全了你们两个。若是做不到,你就给朕离开皇宫,再也不准踏进恭城半步。至于你之前的功劳,朕自会用别的法子补偿你。”
这样的强势,让苏瑾桐不得不答应,他不想离开,此时离开,就意味着永别了。而他想做的事,也再难完成了。
那日之后,苏瑾桐就解了囚禁,但仍然不能离开他的小院子。他的职位全无,也不再是影卫的一员,同僚们日常出出进进也都会尽量避开他。虽然大家不知道他出了什么事,但都知道这个以前在郡主跟前的大红人,现在犯了大错了。
这种被当成透明人的感觉,很像他小时候跟着师父颠沛流离,在各个地方迁徙、讨饭、遭人白眼的日子,也正是那段日子的苦,让他下了狠心,在夜里偷着学会了阿爹传给自己的独门武功。
眼下最让他担心的不是春猎要拔得头筹,这个对于他来说难度不大,让他一直放心不下的却是师父等人的下落,还有到底要不要全力狩猎,去争得这个头筹。
皇帝和大将军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上次江寰的事情让安平在外的名声又坏了许多,再加上她在流民营抛头露面,很多世家公子纵使不乏有想靠着她谋好处的,但也不想自己的妻子有这样的恶名。这一回让他在这些世家显贵面前获胜,无非是想给她挣回一些面子,不然嫁给自己身边的侍卫郎,怎么说都会变成全恭城的笑话。
一旦走到那一步,马上就是加封赐婚了,到时候就没有可能回头了,但是自己真的能跟她成亲吗?如果走到那一步,就不可能再回尤江了,师父也不可能再认自己了。即使现在可以靠着欺骗渡过难关,但她又是何等的聪慧敏感,自己还能瞒她到几时呢?
每天都这么想着,苏瑾桐开始有些茶饭不思,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看在外人眼里,以为是他因为被免职囚禁,所以抑郁成疾,都在猜测着他到底是犯了什么大罪,以至于明明是刚立了大功的人,却被这样对待。
终于,还是有个与他交好的同僚受不了了,偷偷地跑到了安平的棠桦居。
“郡主,外面有个叫方琰的侍卫郎求见,郡主可认识?”白雪急匆匆地跑进屋问道。
“方琰?我没听说过这个人,不见。”安平回道,连日被关在棠桦居不能外出,她的脾气臭得很。
“可是郡主,陛下明明禁止任何人来探视你的,这个人还这么莽撞地跑过来,如此大胆,会不会是有什么要紧事?”白雪再次说道。
抬眼看了看白雪,安平压制住心中的不耐烦,“你刚才说他是侍卫郎,可知道是哪个宫的?”
“回郡主,他说是琼烨宫的。”
“皇嫂的人?先让他进来,看看有什么事情。”
“是。”
方琰一入了门,见到了安平,就立刻伏地请安。
“起来吧,说说你今天是为什么来?”安平迫不及待地问道。
方琰却没有起来,他觉得这种事还是要跪着说比较好,“郡主,臣今日斗胆前来,是想求郡主开恩,赦免了苏瑾桐的罪。”
“苏瑾桐?”安平立刻敏感了起来,以为是他又惹了什么祸事,问道,“他又犯了什么罪了?”
这下子倒是把方琰问懵了,“臣不知道他犯了何罪,不是郡主将他软禁起来的吗?”
一个眼神瞪到了方琰的头顶上,原来是为了这事儿,想不到还有人愿意为了他来抗旨求情,人缘还不错嘛。
安平心里想着,开口道:“不是本郡主的主意,是他惹了事,惹恼了皇兄,任何人都不得求情,这次念在你不知情,这件事情我就当没听到,快些回去吧。”
原来是自己误会了郡主,方琰在心里暗自庆幸自己还能全身而退,谢了恩就准备赶紧溜,结果没想到走到门口又被叫了回来。
“等一下,我问你,他这些天都在干些什么?”
接下来,方琰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上辈子欠了苏瑾桐什么,竟然愿意为了他来跑这么一趟。本以为郡主询问是关心之意,便一五一十地把苏瑾桐这些天的忧愁模样都讲了出来,他觉得有了自己这番生动形象的描述,也许郡主心软了,就会去帮着跟陛下求情了。
结果,那天的情形是这样的。
安平当场就掀桌生气了,把桌上的东西砸个粉碎,直接让人就把他给赶了出去,还让他回去告诉苏瑾桐,“最好烧根香祈祷别再出现在本郡主跟前。”然后,他正后悔地走了没多远,又被一个小公公追上来,说不用传话了,让他把那句话给咽在肚子里。
原来苏瑾桐以前就是这么伺候郡主的,那他现在被革了职,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啊,他怎么就这么想不开,还把自己搞得那么惨呢?算了,今天的闲事已经管得够多了,再管下去,恐怕自己连小命都要搭进去了。
这么想着,方琰两步并作一步,马不停蹄地赶紧离开了,后来见到苏瑾桐还老是一副同情、安慰、困惑、欲言又止的样子,搞得苏瑾桐也一直摸不着头脑了好一阵子。
方琰只当安平是个喜怒无常的人,却不知道因为他的这些话,安平独自一人难过了好久,还很反常地在夜里一个人默默流泪,骂着苏瑾桐是个王八蛋,不就是要跟自己成亲嘛,至于这么为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