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的京城十分漂亮,满城都笼罩在清浅的桂花香中,深吸一口气,令人身心舒畅。
“姑娘,加件披风吧,别着凉了。”月半拿着一件家常的素色披风,搭在荼悠身上。
荼悠拢了拢披风,闻到上面传来的桂花香气,微微阖眼。
这种懒散闲适的气氛令她十分舒心,几乎都要忘了自己来人界的目的。
这样可不行,听司命说三千年前扫把星大闹天界,仗着一手出神入化的倒霉咒,让好多人都倒了霉。
一定要抓住这个扫把星,否则自己第一次牵红线就出了幺蛾子,不知道以后要被笑话多久呢!
她的想法似乎是应了验,秋雨疯狂地下了三日后,京郊出事儿了!
“就知道这雷雨交加连续了三日,铁定要出事儿。”月半有些发愁地看着天。
这三天的暴雨下完以后,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泥土味儿,之前芬芳的桂花香全没了,真是令人身心都不舒畅了。
木梓笑着用胳膊肘捅了一下月半的胳膊,继续对荼悠讲着外头的趣事。
京郊有一处依山而行的路,一侧是小树林,另一侧是几乎是由土和石头构成的土坡,谁都不知道为何这个土坡这么多年了既不长草也不生树,以往是一些小商人才会走,现如今已经很久没什么人走了。
不巧的是昨夜一个因伙计病倒,不得不亲力亲为进货的小商人,因为不熟悉新路,走了这条路。
夜里雨大,土坡承受不住,落了几块石头下来,连带着一堆泥土。
更不巧的是,商人还看到了一个人影从土坡上滚了下来,最后立在路中间。
他以为是个人,出于好心上前去查看。
结果却吓没了半条命!——
那是个人没错,却好死不死是个死人!从土坡上滚落下来,真好卡在石头之间,看起来像是半立着,又因为没卡稳当,松动了一下,把那可怜的商人吓得以为是诈尸了!
今日一大早,那商人就去刑部报了案,刑部带人查了才发现女子是五日前死的,死时身着红衣红裙,死后被埋在土坡上,连日大雨冲垮了土坡,这才暴露出了这个女尸。
红衣红裙。
荼悠眼神微闪,脑海中赫然出现了七夕那天偶遇的女子,她记得那个女子似乎是……
“那个红衣女子现在在何处?”荼悠突然开口问道,把两个婢子吓了一跳。
“姑娘问这个作何?死的人与我们有关系吗?”月半有些心惊胆战地抚了抚胸口,语气有些生硬。
“我就随口问问,当日你们没同我一起,我在七夕那天就遇到了一个穿着红衣红裙的女子,但她冲撞了贵人,被带走了。”荼悠用了一个说得通的方式解释道。
“应该在义庄吧,无名尸体都会先放在那里。”木梓略加思索,给出了答复,与此同时还收到了月半饱含不满的目光——怎么能给姑娘说这些呢!她难道不知道姑娘会去趟浑水么?
自从荼悠落水捡回一条命后,月半就不怎么乐意荼悠出门或者去凑热闹,就恨不得姑娘在屋里好好待两年,十六岁一到就快些出嫁。
木梓却对月半的这种想法有些不以为然,她先前也是担惊受怕,害怕姑娘哪次出了门就再也回不来了,但自从姑娘有条不紊地把探望心柔的任务交给她后,她发现姑娘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她愿意相信荼悠。
“那就去义庄瞧瞧吧。”荼悠点了点头,起身准备出门。
“奴婢跟您一起。”木梓率先开口,两人留下目瞪口呆的月半留在原地,一溜烟地跑了。
回过神来的月半感到一阵委屈,赌气似的跺了跺脚,转身回耳房去了。
义庄在城西,离东阳伯府有一段儿距离,但在马车上木梓一直在说着庄子上的情况,倒也不觉得时间过得慢。
“二位姑娘,地方到了。”赶车的老伯轻轻扣了扣车门框,轻声说道。
木梓听了忙扶了荼悠下车,然后塞给老伯五个铜板,转身跟上荼悠。
“这是什么味儿呀。”木梓闻了闻周围的味道,嫌弃地皱起了眉头。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奇怪的臭味,和雨过天晴的泥土芬芳十分不搭,周围的气温也略低,让人恨不得拔腿就跑。
“义庄上多年停放着暂时无主的尸体,时间久了,自然就有奇怪的臭味。”荼悠也闻到了这股子诡异的味道,面上却没有太多表情,她有些急切地想知道昨夜被发现的女尸到底是不是她见过的那个女子。
“老伯,我们姑娘想去看看今儿早送来的那个,可否行个方便?”木梓上前,对紧闭的大门旁的一个老伯低声说道。
老伯睁开一只眼,看着手里的一个小荷包,捏了捏里面似乎是几个铜板,神色便好了几分,点点头,扣了扣门板。
不多时,门板被打开,一个小厮把门板挪开能过一个人的距离,请她们进去。
义庄内的陈设十分简单,一圈蜡烛把屋内照地明明暗暗,屋内放着四五个木板床,上面铺着洗地发白的破布,其中一张床上似乎放着东西,上面被一张旧布遮盖着。
这里的温度比外面更低,木梓进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看向一旁的荼悠,心里忍不住升起一股子由衷的敬意——姑娘居然不冷的!
“这就是今儿早送来的。”小厮垂首在一旁站着,指了指面前那张床,然后掀开盖在上面的旧布。
女子眼睛瞪得大如铜铃,似乎是要把眼珠子挣出眼眶似的,眼角还有些许的撕裂痕迹,可见生前是受了不一般的痛苦。
“真是可怜。”木梓感到胃里有些不适,几欲作呕,勉强吞了几口口水,才觉得好一些。
小厮见她面色有些苍白,知道是头一次见到尸体,心里有些不屑,但提起这个死了的姑娘,倒是深有同感:“仵作来过了,说是虐打而死的,身上新伤叠旧伤,指甲也是被拔过又长出来的。”
他顿了顿,见眼前这个一直么吭声的姑娘面色不变,才继续说道:“奇怪的是那些旧伤似乎是用了上好的药膏涂抹过的,恢复也不错。”
荼悠点了点头,然后示意小厮把布盖上,转身准备走了。
木梓忙掏出一个小荷包,递给小厮,然后匆匆跟上荼悠的步伐。
二人走了一段路,才又就近雇了一辆马车,往东阳伯府的方向去了。
“姑娘可认出来了?”木梓看着荼悠一言不发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不是。”荼悠简明扼要地回答道。
但她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东黎普通百姓多穿麻制衣物,家境好一点儿的则是用棉布,女子身上穿的是织锦衣料,恐怕是富贵人家的婢子或小妾。
按照那个小厮的说法,估计是犯了错不得宠,长期被虐打导致的。
这些本与她没什么关系,只确定了这女子不是那个曾有一面之缘的女子罢了。
可为什么,她总是觉得,有一种不详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