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黎是一个特别看重年节的国家，作为京城长黎的百姓，自然也是十分看重这个节日。

但有一个人，似乎不那么快乐。

这个人就是荼燕。

“八姑娘莫要忧心了，那些小蹄子们瞎碎嘴，八姑娘不用往心里去。”清芷走上前，把一个暖烘烘的汤婆子塞进荼燕手里，一边替她揉捏肩膀，一边宽慰道。

自从老夫人与二夫人说过继一事未果，两人似乎关系有些紧张。

二老爷一向向着老夫人，回家后自己母亲又找自己告了一通状，导致二老爷也对二夫人颇有微词。

如此一来，二夫人越发与那画师走得近，近到底下的婢子们都在偷偷说二夫人与画师有一腿。

本来这些小八卦，在下人之间偷偷传一传，主子们横竖也不见得知道。

可当下的情况，就是荼燕无意间听到了这些。

“娘这个孩子，根本就不该生！”荼燕激动地起身喊道。

清芷听着她因为激动而有些破音的声音，眉头皱了一下，便立马又松开了。

“姑娘说这话可小声点儿，咱们春花居可还是有不少夫人分来的人呢！”清芷赶忙扶住荼燕的胳膊，低声提醒道。

荼燕听了这话，心里咯噔了一下，赶忙闭上嘴不再说话。

现在是传娘和那个低贱画师有一腿，将来还不知道会不会传这个孩子是画师的！

其实除了这些，令她不乐意的，还有祖母想要把这个孩子过继给四叔一家。

最不乐意的，是这个孩子本身！

她身为二房嫡女，却因为早生了那么几年，在族谱上顶着一个庶女的名字，被排在庶出的名册内，而她的妹妹，却是顶着续弦嫡女的名字。

虽然二房已经全部都被换到了嫡出名册内，但在那么多同族姐妹中，只有她一人名字中的带着一个“贞”字，这令她十分不爽！

如果二夫人生的还是个姑娘，她倒是无所谓。但如果是个儿子，这对荼燕来说，无疑是天大的打击！

她不能让这个孩子平安出生！

荼燕满脑子都是疯狂的念头。

“姑娘可莫要想太多了。”清芷适时地开了口，打住了荼燕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姑娘也是夫人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就算有了小公子，姑娘也是夫人的第一个孩子。”

听着清芷的声音，荼燕突然冷静了下来，缓缓坐了回去。

清芷松了口气，只要姑娘冲动乱搞事就好。

可若她能知晓荼燕脑子里现在装着什么，估计一颗放下去的心，不仅要重新提到嗓子口，甚至还恨不得要跳出来。

棠梨居内，二夫人揣着暖炉，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天气渐冷，即便是屋内再暖和，她也有些受不住，经常在夜里浑身冷汗地惊醒，醒来却什么都不记得。

离大夫预计的日子还有三个多月，但是她已然有了早产的征兆。

“夫人，画好了。”乔玉书温润的声音打断了二夫人的思绪。

二夫人嘴角勾起一个愉悦的弧度，抬起头，温柔地看着乔玉书。

她心里清楚，乔玉书不再反感自己的亲近，有很大程度上是来自皇后的授意。

但她也清楚，乔玉书并不全是皇后的人，只要自己有足够的把柄，他就会听自己的。

说到底，皇后是她亲姐姐，亲姐姐如此不相信自己，那她这个做妹妹的，也不需要有多信任她。

冬日的夜晚总是来得很快，就像是一个平常的冬夜，但是到了亥时，却下起了雨。

荼燕被雨声吵得心烦意乱，一翻身起床，随手扯过旁边的衣服，走到窗前发呆。

门前的婢子也不见了，估计是见她已经睡下，又下起了雨，于是躲懒没等到子时便溜了。

不知为何，她心里突然升起一种痒痒的感觉。

听说二夫人这几天一直睡不好，加上年龄也大了，从孩子刚满五个月开始，就出现了早产征兆，大夫正在努力保住孩子，最起码也得保到满年后。

思及此，荼燕走到衣柜前，顿了一下，便打开了衣柜。

她的手指一一拂过衣柜里的衣裙，最后停在一条紫藤色的裙子上，这是她故意从荼悠手里截下的一批料子做的。

这条裙子在之前，曾经被二夫人用茶水弄脏过，后来洗干净了，天也逐渐冷了，她就再也没穿过。

荼燕面无表情地拿出裙子，又拿出厚衬裙，穿上厚中裤，再拿了件柜子里的蓝色上襦，随意用发带固定了一下头发，便出门了。

雨有些大，打在油纸伞上噼里啪啦的。

荼燕一个人走在空无一人的石板路上，感觉有些发怵。

她熟门熟路地来到棠梨居，轻轻推开院门，闪身进去，再反手关上院门。

突然间，主屋内传来二夫人的惊呼声，值夜的婢子率先跑了出来，接着是玉香和蝶音。

荼燕躲在廊下，收了伞，偷偷看着这一切。

不一会儿，屋内似乎安静了下来，婢子们依次回到侧间，独留了玉香一人还守在屋内，二夫人似乎坐在桌前，还没睡下。

“夫人，要不还是早些睡吧，冬夜下雨最是寒凉了，要为小公子多多着想呢！”玉香轻声劝着。

“你先去歇着吧，我一会儿就睡。”二夫人叹了口气，轻声道。

两人似乎有低声交谈了几句，最后玉香还是离开了屋子。

荼燕看着玉香刚走近侧间，主屋的灯便熄了，玉香回头看了看，便转身走进了侧间。

机会来了。

荼燕走到边上，弯腰摸了几块石头，又回到了自己方才藏身的地方。

“哒”。

她拿起一块石头，扔向主屋，但她的力气显然不够，只能勉强扔到主屋门前的木地板上。

即便如此，石头落地发出的声音，也足够让屋内的人听到。

“哒”。

她又扔了一块。

“谁在外面！”二夫人有些恼火地对外面喊到。

“咚”。

她把手中最后一块石头用力扔了出去。

这块石头比之前的大了许多，她又是抱着不成就算了的心态扔出去的，竟然直直砸在了房门上。

“到底是谁呀！”二夫人颇为恼火，猛地打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