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朱谦去到老荣国公的书房,一打开门,一股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
大概因为灰尘的关系,他感觉鼻子酸酸的。
爷爷大半辈子都在北疆,他三岁那年也被带了过去,在北疆的十四年,让他已经把北疆当成了自己的第二个家乡。
或许爷爷这辈子的任务就是守卫北疆,北疆安定了,他也就完成任务,没有留恋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到如今,爷爷已经去世四年了,这四年,除了玉泉每日来打扫,谁都没有踏进过这个书房,都害怕勾起以前的回忆。
朱谦叹了口气,收回心思,走到一排书架面前,找到了一本已经泛黄的册子。
他走到书桌旁坐下,打开册子,翻到澄元十七年。
这一年夏天,荣国公府只举办了一次宴会,是因为荣国公夫人长孙氏举办的,朱谦从桌边抽出一张宣纸,突然想起这个书房久无人用,没有磨墨的清水。
正想着,突然又看着砚台旁边一小竹筒的清水,他愣了愣,然后忍不住失笑。
一切都按照爷爷生前的来,这是他当初吩咐下去的话,没想到玉泉能做到这么细致。
看来不止他,这个府上还有很多人,也都在默默怀念着那个脾气暴躁又内心温柔的老将军。
磨好墨,朱谦仔细把当日的所有受邀者誊抄在宣纸上。
当写到东阳伯府罗氏和荼八姑娘时,他的手顿了一下,直到毛笔尖在宣纸上晕出一个墨团,他才醒过神来。
荼悠是东阳伯府的嫡姑娘,但是这份名单上,受邀在列的却没有她。
荣国公夫人长孙氏是晋王的嫡三女,而晋王是出了名的老古板,这自然也不可避免地让长孙氏受到了影响。
荼悠身为嫡女,居然没有受邀,这让朱谦困惑不已。
困惑归困惑,他还是迅速抄完了名单,在走出书房的时候,到底还是没忍住,想着荣国公夫人的住处走去。
“娘。”朱谦踏进院子,扬声唤道。
“今天这么有空?”长孙氏抬头挑眉,嗔怪地看了朱谦一眼,“往常不都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么?跟你那个死鬼爹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她说着,叹了口气,把手里侍弄花草的剪子放在了一旁婢子手里的托盘里。
“娘这话说的,只要娘想儿子来,儿子天天都来可好?”朱谦上前,拉着长孙氏的手撒娇。
长孙氏翻了个白眼,嫌弃地排开朱谦的手。
“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什么事儿?”长孙氏叹了口气,转身向着屋内走去。
等进了屋,朱谦坐定,见长孙氏一幅准备好要听他说话的样子,才开了口。
“娘,您还记得澄元十七年的那场宴会吗?”朱谦问道。
长孙氏愣了一下,澄元十七年?
“十年前的事情,我怎么会记得?”她哭笑不得地看着朱谦。
“娘……要不你再想想?”朱谦试探道。
长孙氏狐疑地看着朱谦:“说吧,到底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哎呀……”朱谦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开口,“这件事就说来话长了。”
“讲吧,我听着呢。”长孙氏挑眉,拿起一旁的茶盏,慢悠悠地抿了一口。
接着,朱谦就用了一炷香的功夫解释清楚了全部的事情。
“你们这个办法倒也是不错。”长孙氏缓缓点头,“你的顾虑也是没错,十三殿下和我们荣国公府关系非同一般,如果他被人划为了四殿下阵营,我们也会被牵扯进去。”
长孙信有兵权,而荣国公府有军功,如此一来,还有谁可以动摇四皇子阵营?
瞧皇帝如今的做法,估计是不会希望看到这个局面的。
“其实,就算你把折子送过去,圣上也未必会答应。”长孙氏道。
朱谦微微蹙眉:“可是以阿信的性子,如果这桩婚事不是他自己心甘情愿放弃,恐怕他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长孙氏叹了口气:“那你们注意些吧,听你之前说的,罗姑娘似乎是对荼姑娘十分有敌意,他们再同时出现,怕是不好办。”
“那……娘,当时那场宴会,到底是为了什么举办的啊?”朱谦转回原来的话题。
“你干嘛一定要问这个啊?”长孙氏抿了抿嘴角,神色有些尴尬。
见朱谦一幅一定要知道答案的样子,长孙氏叹了口气:“当年我是想着,从这些京城贵女中,挑几个多瞧些年头,最后挑一个提亲来着……”
“那娘还记得,都请了那些人吗?”朱谦赶忙追问。
“这我怎么记得呢……”长孙氏为难道,“都十年了,受邀在列的有二十来户勋贵,况且那份邀请名单,我早就烧掉了……”
“烧掉了!”朱谦突然间拔高声音,惊讶出声。
长孙氏被他吓了一跳:“哎哟你小点儿声!别一惊一乍的,吓死个人了!”
“等等,你说名单烧掉了?”朱谦吞了口口水,声音小了一些。
“对啊,这国公府是大,但也不能成年累月地堆着这些没用的废纸当宝贝吧,否则咱们国公府这三百年来岂不是都得堆满了?”长孙氏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盯着朱谦。
朱谦没有理会她的眼神:“那爷爷那儿的那份名单,是哪儿来的?”
长孙氏恍然大悟:“哦!那是接受了邀请的名单!总得知道有多少人确定来,才好布置地方不是?”
朱谦听了,心下有些惊讶,也有些疑惑。
他本来以为荼悠是没有接到邀请,但没想到是她当年主动拒了邀请。
可她明明说,当年她根本没有接到邀请,也不知道这么回事儿……
他记得很清楚,当年的那场宴会十分的高调,二十多家勋贵全部都在受邀之列,荼悠居然全然不知这件事?
或许是因为她拒绝了邀请,所以根本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吧。
朱谦摇了摇头,把脑子中一种奇怪的感觉甩了出去。
从长孙氏那里走出来,朱谦拿着名单回到自己的书房,看着方才抄好的名单上的墨团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