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信双唇紧抿,一言不发地站在人群里,看着李甜儿从坚定不移突然间就变得张皇失措的眸子,心里没来由地有些慌。
他看了荼悠一眼,得到的是对方迷茫的眼神。
他强压下心里的不安跟着众人一起,追着李甜儿的脚步去了。
李甜儿心里顾着罗子喻,一时间忘记了身后还有那么一大批人。
除了长孙信和一些从宴厅里跟过来看热闹的姑娘,还多了不少公子们。
“这是怎么了?”
见长公主匆匆而去,又一会儿不见回来的宁舒郡王妃秦冰看着一群人你追我赶地跑过,拍了拍一旁的荼大姑娘荼桦。
荼桦疑惑地看过去,竟然在人群末尾看到了荼歌和荼悠!
“大嫂,这……怕不是出了什么事情?”荼桦惊讶地收回眼神,看向秦冰。
秦冰颇为疑惑:“此话怎讲?”
“我……我瞧见了我两个娘家妹妹,她们平日里可不是这样的,哪有做客的在主人家这样跑来跑去的?”荼桦说道。
秦冰拍了拍荼桦的手,示意她跟上去看看。
两个主人家的媳妇都去了,那自然有更多人跟上去。
“啊!”
就在李甜儿踏入醉铃居的那一刻,她听见了屋内传来瓷器落地摔碎的声音,和一声尖叫。
借着,一个婢子面色惨白,脚步踉跄地跑了出来,似乎屋内有一个洪水猛兽一般。
“做什么做什么呢!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长公主的步辇也紧赶慢赶地到了,众人为她让开一条路,她坐着步辇上前呵斥道。
“殿下……殿下……奴婢……奴婢是来送醒酒汤的……”婢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刚才那一幕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送个醒酒汤,也值得你咋咋唬唬的?”长公主没好气地横了她一眼。
“这……奴婢……”婢子说话也不利索了,奴婢了半天也憋不出再多一个字。
“进去瞧瞧!”长公主被搀扶着下了步辇,“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洪水猛兽,要把你吃了不成!”
“不成!不成啊!殿下!”婢子踉跄着爬起来,跪在长公主面前,阻拦她的去路。
“来人,把她给我架起来,我倒要看看,谁敢挡我的路!”长公主脾气上来,自从成了长公主,她还没受到过一次像这样的轻慢!
她不顾婢子的哀求,伸手推开了门,踏了进去。
进去的一瞬间,她就后悔了。
只见罗子喻抱着被子缩在角落里,哭得梨花带雨,旁边是揉着脑袋才起身的程欢。
“欢儿!”长公主惊呼出声,脸色也瞬间就不好了。
接着,就是当初随着李甜儿去“捉奸”荼悠的那群人,一窝蜂地上前看去。
长公主错失了最佳的关门时机,屋内的景象已然被人看了个遍。
“天啊!这不是宏阳伯府的罗大姑娘罗子喻吗!”不知道是谁惊呼出声,直接连名带姓地报出罗子喻的家门儿。
罗子喻气到几乎气绝,此时还没喝醒酒汤,但酒已经醒全了。
她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长孙信,连忙递过去一个求助的眼神:“十三!”
她这么一喊,大家的目光瞬间集中在了长孙信脸上,心里纷纷为这个长相不知道比宁硕郡王好看多少倍的男子默哀。
这个……生活嘛……总是……绿着绿着就习惯了……
大家的脸上充满了怜悯。
“罗姑娘如今这般唤在下,于情于理都不合适,还请姑娘自重。”长孙信淡淡道,“原来姑娘是心有所属,所以才赠在下书信一封,在下愿成全姑娘一片心意。”
“今日,姑娘请在下来,说是有事告知,在下现在已经领会姑娘心意,以后于姑娘桥归桥路归路,望姑娘日后顺遂。”
这大概是他最近一段时间里,说的最多的话了。
说完后,他转身就离开,不顾身后罗子喻撕心裂肺的呼喊,也不顾众人的窃窃私语。
罗子喻送了那样一封信,信里有多决绝,长孙信当初就有多不相信,当初有多不相信,如今就有多心如死灰。
“长公主!长公主!”
“快来人啊!长公主晕过去了!”
……
“十九姐,我们是不是做得过分了点儿?”荼歌看着长孙信的背影,“我不知道他也……”
“我也不知道他也会来。”荼悠叹了口气,打断了荼歌的话。
不过就算知道,难道就会任由李甜儿闹下去,然后把自己推入火坑吗?
荼歌说的对,对方都这样害自己了,她们不过是利用了对方打算害她的路子,来反将了一军。
但是看着长孙信的背影,荼悠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在心头。
醒醒醒醒,荼悠,别因为那天他喝多了认错了人,抱了你,你就脑子不太正常了!
荼悠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十九姐?”荼歌见她状态不太对,关切地看着她。
“我没事儿。”荼悠清浅地笑了笑。
荼歌看了看荼悠,又看了看长孙信的背影,压低声音问道:“十九姐,你不会喜欢十三殿下吧!”
“想什么呢,他最多最多,算是朋友的朋友。”荼悠被她逗乐,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还当我小孩子呢!”荼歌撅着嘴,捂着鼻子。
这一场生日筵席最后算是有些不欢而散,因为主人非常的不开心。
至于宾客,自然是默默吃完了饭,然后默默离开了。
“跪下!”长公主坐在厅内最上首的位置,厉声呵斥着跪在面前的程欢。
“娘!~”程欢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他试图撒娇,让长公主心软。
但这次的错误,哪儿那么容易就善罢甘休了呢?
平日里,程欢睡了什么样的姑娘,长公主都可以要么收进来做妾,要么给钱封口。
这次睡的,可是宏阳伯府大姑娘,京城久负盛名的美女!
“我根本就没睡她!”程欢委屈地喊道。
“放肆!”长公主呵斥,“公然口出粗鄙之语,你不觉得害臊吗!”
程欢听了这话,乖乖闭了嘴,跪在地上委屈又倔强地盯着地面。
“来人!”长公主盯着程欢良久,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派人去宏阳伯府说亲吧,就说两个孩子两情相悦已久,是时候订下婚事了。”
“殿下……”
“婆母……”
“娘……”
婢子、三个郡王妃以及程欢,都忍不住开口,请她三思。
“这有什么好考虑的?人家是宏阳伯府唯一的嫡女,母族是清河崔氏,哪怕宏阳伯愿意放过我们,你觉得崔氏会放过我们吗?”长公主仿佛一瞬间又老了十岁。
“五姓七家,没一个是好糊弄的,若不迅速就把这事儿定了,有的咱们好受的!”
“别说是你了,老大家的涟儿正在说亲,最可能成的就是博陵崔氏的嫡次女,也是崔老太爷最偏疼的姑娘。”
“崔氏虽有两脉,但五姓七家同气连枝,若因为你,涟儿的婚事告吹了,那你就是我们程家的罪人!”
长公主一字一句似乎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她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程欢,这是她最爱的小儿子,平日里荒唐也就罢了,今日到场的都是有些头脸的人家,他此番的荒唐行径,到底是害了程家,也害了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