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罗子喻送信的小厮入狱的消息,如同平地惊雷一般,惊醒了整个京城。
有的人松了口气,有的人感到意外,有的人直接晕了过去。
松口气的自然是长公主,虽说她也有些意外,人还不等她找,就已经入狱了,不仅如此,更是来消息说,那小厮做为人证,还带着物证。
“他真是这么说的?”长公主狐疑地看向来报信的婢子。
“是呢,他说这事儿就是罗姑娘一手策划的,他手里那块玉牌,也被认证为是宏阳府罗大姑娘的贴身之物。”婢子回话道。
“他没说别的了?”长公主追问。
“没了,不论甄大人再问什么,他都一问三不知。”婢子果断摇头。
“倒是个聪明人,知道说出有用的东西就够了。”长公主轻笑了一声,靠在了贵妃榻上,双目微阖。
“殿下,您看这……”婢子微微抬眸,看向长公主。
“不必了,咱们找到他就是为了让欢儿洗脱嫌疑,既然有人愿意做好事不留名,那我们也就不要辜负了对方的好意。”长公主摇了摇头,“去交人把昨日送去宏阳伯府,如今还被堵在大门外的聘礼撤了,然后叫子彬过来一趟。”
子彬就是她的大儿子宁舒郡王,宁舒郡王在御史台任职,年四十,算是御史里头最年轻的了。
长公主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接下来,就是好戏登场的时候了。
李甜儿做为感到意外的那个人,此时正在屋里吃着时令水果,一副十分满足的模样。
她派去了杀手,可是对方回话说王禹的住处早已人去楼空,她本以为王禹已经逃了,可谁知道他不仅回了京城,还拿来了罗子喻的信物。
她想着杀了他,和让他再也无法回来说出真相,都是一样的结局,也就干脆没有让杀手追杀。
其实根本上,还是她没那么多私房钱,让杀手继续追击。
现如今,小厮折了回来,还抖出了事情的最关键。
李甜儿感到一阵后怕,庆幸自己当初是喊得婢子去交接,而非自己亲自上阵,否则万一牵连到自己,那就要得不偿失了。
现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如何要让罗子喻继续信任她,罗子喻这一颗棋子,就算折在了这里,也依旧还是有价值的。
宁远郡王……
李甜儿想起了荼悠的大姐夫……
这件事虽然无证据,但是想也知道是荼悠反害的罗子喻,正好让她把长公主一家搅个天翻地覆才好!
李甜儿心里有了主意,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
比起这两位,最愁的,就是宏阳伯府,不管是宏阳伯还是罗子喻,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人人喊打。
“啪!”一个清脆的耳光在罗子喻屋中响起。
罗子喻捂着瞬间变得肿胀的脸颊,不可思议地瞪着宏阳伯。
“爹!您干什么呢!”罗子喻捂着脸,颤抖着开口。
红肿的脸颊和有些撕裂的嘴角,随着她的动作,牵扯得热辣辣的疼。
“干什么?你还好意思问我干什么?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干了什么!”宏阳伯气不打一处出,恶狠狠地瞪着罗子喻。
“都说了这事儿不是我……”
“不是你干的,是吧?”
罗子喻看着宏阳伯的眼睛,坚定地开口:“是,不是我干的!”
“好,那你就去外头听听,是你无凭无据比较硬气,还是京兆府人证物证俱在硬气!”宏阳伯气急反笑,他侧身让了路,手指着门外,嘲讽地看着罗子喻。
罗子喻心里咯噔了一下,随即一颗心如同石头扔进大海一般,越来越冷得害怕。
她十分慌乱地看了宏阳伯一眼,然后捂着脸从他身侧路过,冲了出去。
宏阳伯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心中五味杂陈。
所有的不理解,在罗子喻冲出大门的时候,都得到了解释。
“哎哟哟你瞧,这不就是罗大姑娘么!”
“哎哟,还有脸出来,真是不害臊!”
“就是呢!勾引男人,真不要脸,亏得还是个伯府的姑娘呢!”
“嘘,她看过来了,别说了,快走!”
……
罗子喻看着人群凝固了一瞬,接着一哄而散,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她紧紧咬住下嘴唇,以免自己当众哭出来。
就算是这样的情况下,她依旧不忘了让自己抬起头,以骄傲的姿态转身回府。
“都这样了,要我就一头撞死,还装个什么劲儿呢!”
“就是,高傲什么呢,还当自己多矜贵呢,挑谁不好,居然选了个万能钥匙?”
“啐,说什么呢,大街上的,把你那些荤话憋住了!”
……
身后,两个妇人说着说着话逐渐远去了,罗子喻转过一个回廊,终于还是忍不住,哇地哭了出来。
一旁不远处跟着的春香,看着罗子喻如此难过,也忍不住捂着嘴哭了起来。
姑娘是个多好的人啊,天真又率直,虽然也经常犯错,但是谁不犯错呢!
只是这一次,姑娘和宁硕郡王成了铁板钉钉的事儿,她身为一个婢子,能说的能劝的她全都做了。
姑娘不听也就罢了,还一心和那个荼姑娘作对,如今等于是挖了个坑把自己埋了。
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春香只希望罗子喻不要再执着下去了,姑娘吃了这么多亏,已经够了!
春香看了看罗子喻,又看了看大门,心里一横,想着门外走去。
她要去找荼悠,如今也无法指望姑娘不要再折腾了,唯一的希望,就是去找荼悠。
最起码,她若能站出来替姑娘说话,说不定事情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春香深吸一口气,雇了一辆马车,向着东阳伯府的方向去了。
然而当她到了东阳伯府,却扑了个空,门口的小厮告知她,荼悠已经出去了,至于去了哪里,主子没说,他们也都不知道。
“死囚已经换进去了?”荼悠坐在红鸾香铺后院的一间房内,对面坐着朱谦。
“嗯,我许了对方可以给他的家人五十两银子。”朱谦点头。
对于一个死囚来说,他的死,本带不给家人一个铜板,但如今家人可以拿到五十两的安置费,可以说是非常诱人的交易了。
“我安排了人把死囚易容成了王禹,探视的人会有些多,我都拒绝了,不过这其中有一个申请者,倒是很值得我们注意。”朱谦说道。
“谁?”荼悠赶忙追问。
“四皇妃。”朱谦神色自若。
“我还以为你会说是罗姑娘呢。”荼悠笑了笑。
“她怎么可能会来?”朱谦失笑,“我猜,她是来问话的,为了能让自己被摘出去。”
“所以你有什么安排?”荼悠好奇。
“那自然是,把她也拉进这件事儿来,事是她们合伙干的,罗子喻作为主使,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几乎毁了后半辈子,而她作为帮凶,自然也要送一份大礼才对。”朱谦说着,唇边勾起一抹微笑。
荼悠有些讶异地看着朱谦,原来一直她都太不了解朱谦了,这个人不仅办事效率奇高,还颇有些睚眦必报的性格。
“好,你放心吧,我是不会心软的,她们既然敢做,自然也得想好了事情失败的后果。”荼悠了然地笑了。
“对了,我把王禹带过来了,身份已经安排好。”朱谦说道。
“嗯,他妹妹已经在这儿了,我想着也是,早些让王禹离开,就少一分风险。”荼悠点头。
这件事他们是瞒着许多人办的,尤其王禹还是那样一个敏感的身份。
王蕊本来在屋里望着窗外发呆,荼悠给她请了好的大夫看了病,刚喝下药。
“阿蕊!”王禹推开门,看着王蕊的背影,有些哽咽。
王蕊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惊讶地回头,然后看到了王禹爬满泪痕的脸。
“哥哥!”王蕊激动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阿蕊,哥哥要走了。”王禹张口闭口了半天,最终还是化作一声长叹。
“哥哥为什么要走了?”王蕊不理解地看着他。
“这是我答应荼姑娘的,你在这里好好的,她会照顾好你,哥哥以后……就不能再每天陪你了。”王禹垂下头,不敢看向王蕊惊慌失措的眼睛。
“那我不留在这儿了,也不需要姐姐照顾我了,只要哥哥你别走,好不好?”王蕊是个懂事的姑娘,她感觉到了,如果今日放了王禹走,可能兄妹二人再也无法见面了。
“你听我说。”王禹双手握住王蕊的手,“哥哥做了错事,其实哥哥本来是打算用自己的命来换一百两银子,为你瞧病。”
“哥哥!”王蕊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和担忧。
“不过你放心,事儿没成,不过没成事儿,对方也还是会想让我死,我没办法。”王禹顿了顿,“多亏了荼姑娘和朱公子,他们为我安排了新的身份,只是此去山高路远,恐怕是不易再回来了。”
“那哥哥还会死吗?”王蕊眨巴着眼睛,看起来单纯善良又无辜。
“不会,哥哥会好好活着,你也长大了,总是依靠哥哥可不行,若以后还有机会,哥哥会回来的。”王禹说着,又有些哽咽,“你放心,有荼姑娘和朱公子的保护,我会活着的,所以你也要好起来,这样才能活到我们再见面的时候。”
王蕊紧抿着嘴唇,用力点了点头。
不管相隔多远,只要大家都活着,哪怕过得再艰难,也要抱着还有一日会再见的想法,努力地活下去。
王蕊眼中泛着泪花,起身给了王禹最后一个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