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燕带着沉重的食盒走入李甜儿的房间，再带着空的食盒走出来，面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半年她太懂得如何收敛自己了，从前自己的那些冲动行事，在如今的她眼里看来，就是小儿科。

既然荼悠帮她进了四皇府，她自然不可以出尔反尔不帮她，但她为了在四皇府活下来，自然也必须暂时对李甜儿低头，让她相信自己是可以信任的人。

她知道荼悠在怀疑李甜儿，虽然不知道在怀疑什么，但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她把这个消息告诉李甜儿，她果然就在自己面前发了火。

说实在的，她不明白荼悠哪里惹了李甜儿不快，或许李甜儿还是担心荼悠来抢了她的夫君吧。

真是可笑。

真正想同她抢男人的人，她放在身边当同僚，对她男人毫无想法的，她疯狂针对。

七日后，长公主府出事儿了。

宁远郡王才出生不久的儿子程玉心掉进了假山后的荷花池中，救起来时已经晕了过去，太医说是惊吓过度晕了过去，醒是能醒，但是以后可能就会变成痴傻孩子。

郡王妃荼桦当场哭晕，崇华长公主更是气得直接血压直升，大哥宁舒郡王和二哥宁尘郡王如今在公主府里主持大局，调查事情原委。

“这些婢子，平日里一个二个都聪明机灵，如今却互相推诿，真是可笑至极。”宁尘郡王冷哼一声，看着廊下站着的一排婢子。

婢子们一个激灵，纷纷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吭声。

“咱们既然调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不如交给刑部吧，不论如何，这都涉嫌故意杀人。”宁舒郡王拍了拍宁尘郡王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

“三弟妹那边怎么办？”宁尘郡王叹了口气。

“不如，叫她娘家妹妹来陪陪吧，这事儿打击太大了，见到老三害怕她更加难过。”宁舒郡王思量了片刻，立马派人去东阳伯府请荼家姑娘来。

荼悠知道这事儿，是因为荼歌来喊她一起去长公主府。

说实话，前两次去长公主府的回忆都不大好，这次她确实不太想去。

考虑到荼歌其实也是类似的心情，荼悠还是答应一起去。

长公主府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下人们默不作声地引路，一路到了一处种满竹子的居所。

“大姐姐。”荼歌一进门，就瞧见半躺在床上发呆的荼桦。

她五官本就美得单薄，此时憔悴而苍白，更是像极了易碎的一块薄冰。

“你们来了。”荼桦睁着一双哭得红肿的双眼，扭头看向荼悠和荼歌，语气淡淡的，明显是心思不在姐妹叙旧上。

“姐姐，小外甥肯定会没事儿的。你瞧你现在哭成这样，万一等会儿吓着玉心了怎么办。”荼歌上前，拿了帕子替荼桦擦干眼泪。

“你就别安慰我了，我都知道的。”荼桦拿过帕子，摇了摇头，“玉心就算是醒了，也可能会变成呆傻的孩子。”

荼歌听了这话，呼吸一滞，心里不可避免地难过了起来。

程玉心出生后她其实还没怎么见过他，只是每个月荼桦都会捎书信回家，说一下程玉心的情况，谁能想到这次见面居然是因为这种事儿。

“大姐姐可去过现场查看？”荼悠感觉这事儿有些蹊跷。

虽然宁远郡王不是长公主最疼爱的儿子，但都说隔辈亲，那有祖母不疼孙子的，总不至于让程玉心一个人在水池边玩儿吧。

他才两岁，刚学会走路，甚至跑跳都还需要人在一旁护着，况且那么小的孩子，又跑不快，就算婢子疏忽了，也不至于一个转身就掉池子里。

“这……”荼桦一听，果然愣在远处，面上的悲伤也有一瞬间的僵硬，“这倒没有，我接到消息时，一见到玉心，也顾不上其他，哭着喊他，他也不醒，我就晕过去了。”

“十九姐，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荼歌听完荼桦的解释，期待地看向荼悠。

荼悠摸了摸耳朵：“其实也不算是吧，就是觉得这事儿不太像面上这么简单。”

荼歌听了这话，心里有些莫名地慌张，她赶忙站起身：“要不，我们去看看那个池子？”

荼悠看了看荼桦，又看了看荼歌：“我自己去吧，你在这里陪陪大姐姐，我们两人要是都去了，免不了落人口舌说我们存了其他的心思。”

荼歌思忖片刻，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

荼悠见状，拍了拍荼歌的肩膀，荼桦对婢子落霞说了声，让她带路。

大概是害怕离得近了荼桦会更伤心，程玉心落水的地方离荼桦暂时的居所很有些距离。

两人穿过重重院落，最终到了那个小园子。

园子不大，中央有一个凉亭，凉亭的四周种满了长公主喜欢的长寿花，因为不是开花的世界，所以看起来有些光秃秃的，没有多少漂亮颜色。

“为何小公子不去方才的探薇园呢？”荼悠问落霞。

探薇园里种满了蔷薇花，甚至还有一条鹅卵石路两侧搭满了蔷薇花架，此时正是花开时节，看起来煞是好看。

这里的长寿园除了绿植就是绿植，甚至还有开谢了的花瓣落在泥地里，只有那座亭子和几座假山，以及假山后的一个小池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小孩子会喜欢的地方。

落霞也说不上是为什么，只能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

“你别紧张嘛，我又没有怪你。”荼悠看了落霞一眼，感到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

“是。”落霞突然间就脸红了，而后迅速垂下头。

她不过就是调侃了一句，怎么还害羞了呢。

正当她准备开口继续问的时候，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荼姑娘。”

荼悠忙转过身去，就见到长孙信自假山后走过来。

她回头看了一眼落霞脸上的红晕更加明显，俨然一副少女怀春的表情，突然间有些明白了为何她方才一直都不说话。

“十三殿下。”荼悠规矩施礼。

“你怎么也在这儿。”长孙信问道。

“落水的小公子是我大姐姐的儿子，宁舒郡王便派人去请我和二十五妹妹一起来陪大姐姐。”荼悠解释道。

长孙信看到荼悠身后还站着一个婢子，顺口问了句：“她是……”

“奴婢是宁远郡王妃带过来的婢子，叫落霞。”落霞立马施礼，赶忙说道。

长孙信眯起眼，微微蹙眉：“还从没见过这等抢主子话的婢子。”

落霞的脸突然变得一阵红一阵白，似乎是感受到了长孙信的视线，她感到有些呼吸不畅，不敢抬头。

“殿下若不喜欢奴婢，奴婢就先回去了。”落霞说着，赶忙施礼，转身就想走。

就在她转身的一瞬间，长孙信眼尖地捕捉到了她手腕上的抓痕。

“你站住。”长孙信上前两步，用近乎审视的目光看着她。

荼悠这是头一次看到长孙信露出如此严肃的表情，忍不住看向落霞。

落霞的脸色大变，方才不似作伪的少女怀春的表情此时也荡然无存，身体也开始不住得颤抖，如同筛糠一般。

长孙信一言不发，伸手抓住落霞的手腕，而后用力翻了起来，上面果然有三道细小的红色抓痕，在她的皮肤上格外清晰。

“这是什么？”长孙信甩开落霞的手，面无表情地问道。

落霞眼神闪烁，慌乱道：“这是奴婢今早不小心被府上的莺雀抓伤的。”

“宁远郡王府上确实有一只莺雀，性子有些暴躁，偶尔会抓人。”一旁的官员上前，低声说道。

长孙信眯起眼细细端详着落霞的神色，唇边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看来是本皇子错怪你了。”

他极少这样自称，也鲜少这样针对一个下人，这个落霞肯定有问题。

荼悠站在一旁不吭声，就看着落霞最终在长孙信的目光逼问下，终于跪了下来。

“奴婢，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落霞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停地磕头认错，“奴婢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是那样了。”

荼悠没有理会她，她绕过长孙信走到水池边，池边泥地上滑倒的痕迹清晰可见，周围还有一些凌乱的小脚印，奇怪的是，这道滑倒的痕迹并不是直接延伸进水池的。

她大概比划了一下滑倒的姿势，明显摔不进去，除非是在这里滑倒后有人把程玉心推了进去。

“你看这里。”长孙信走上前，他眉心微蹙，指着一旁假山下的脚印。

这处脚印十分隐蔽，若不是周围的草有些歪七扭八地趴在地上，确实不容易发现这里还有脚印。

“可是这里也有些太远了吧。”荼悠指着两处脚印，大概对比了一下，若想从此处推倒人，确实有些难度。

“走吧，去听听宁舒郡王那边有什么消息。”长孙信转身。

他见荼悠犹豫着没有打算跟着一起走的意思：“比起陪着说话不要想这件事，宁远郡王妃或许更希望这件事早些解决。”

听了这话，荼悠终于一咬牙，选择跟着他一起去往前厅。

宁舒郡王他们听说长孙信带了嫌疑犯来，忙从长公主处感到前厅。

“十三殿下，可是找到人了？”宁舒郡王见到长孙信，忙上前问道。

“就是她。”长孙信回头看了一眼一脸颓丧的落霞。

宁舒郡王认识她，明显愣了一下：“落霞？”

“宁舒郡王。”落霞抬头看了一眼宁舒郡王，随即垂下了头。

“不可能是她。”宁舒郡王不敢置信，“她可是三弟妹的贴身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