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飘凌接过来,手里发动了一些灵力。她凑近鼻子闻了闻,眉头皱了起来。
“没问题,只是……”陈飘凌随手将簪子放进一个容器中,然后熟练地盖上盖子。她叹了口气,原本严肃得有些不近人情的脸也露出一些担忧的神色。
“希望杨家能保护好陈妙,我们陈家……也不剩几个小辈了。”
“那是自然,”杨知遇刚进门时就瞥到了陈飘凌没制作完成的人形偶,于是他借此说道:“不打扰陈飘凌小姐您工作了,杨某先行离开。”
说罢转身,便要退出去。
“且慢。”没想到陈飘凌叫住了他。
“怎么了?”杨知遇回头,脸上露出近似天真的疑惑。
陈飘凌的脸上已有了些岁月的痕迹,平常教导小辈,也是古板严厉。可是突然,她感受到了疲倦,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她的父亲当着他们几个兄弟姐妹面前,宣布要参与到与南巫国的第一线的战争。
那时候的她尚且是个豆蔻少女,不知战争的残酷。她只是恰为女儿身,便躲过了这一劫,顺着定好的轨迹来到了杨家。而她的哥哥弟弟命没她好,几乎全部葬身沙场。
现在明明是个和平年代,她却再次感受到了当年开战前的肃杀氛围。来到昆州,日复一日地在细湖上磨练医术,说到底,她的内心深处其实还是在逃避当年的事。
“蓬州会有劫难吗?”陈飘凌不由己地问出了这句话,声音很轻。
杨知遇站在门口,背着光,陈飘凌有些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是杨知遇一如既往地用着温和抚慰人心的语气说道:“未来,是掌握在那些小辈手上的。”
也是呢,未来,不过都是年轻人支撑起来的罢了。
陈飘凌垂眸,摸了摸头上的银簪。陈飘凌知道杨知遇在杨家地位举足轻重,所以说话自然也是极有分量的,那么陈妙的安全就不用太过担心。
只是她想不明白,肖小玉那个心怀鬼胎的女人,怎么会找上陈妙?
还攀上了羊修财。
那个曾经说出豪言壮语的锦衣少年,也被岁月磨成了平庸的中年男人啊。
陈飘凌取下头上的银簪,放在手心瞧了瞧。还好,这世上总有些不变的东西,不至于让她彻底心灰意冷。
放置着从柳珍头上取下的簪子的容器突然震动起来,陈飘凌插上银簪,施展灵力让容器变得透明。
那容器里的簪子便被看的一清二楚,只见它上方凝聚出一缕气团,在缓缓地往上飘,渐渐形成了一个图案。
陈飘凌迅速画下来,随后手却抑制不住地颤抖。
这是一条蛇,而且她见过。
南巫国!
……
第二日白天,休整了一晚上的杨知缪照例要出门。羊浔知道他身负杨家交给他的任务,必须得出门,只是他有条胳膊受伤了……
羊浔还是暗中替他捏了把汗。终究是中了毒的,如此这般出去真的不会有事吗?
杨知缪好像看出了羊浔的担忧,他一如既往地不在意地笑道:“姐姐担心什么呢?不如先想想自己考试的事情。”
“我有在准备考试的!”羊浔气笑了,“更可况,考试事小,性命更大吧?”
杨知缪耸了耸肩,他提起自己的袖子,露出被包扎得很好的胳膊。“姐姐真的不用担心,我的伤口好的差不多了,不信的话,我现在就把纱布拆开让姐姐看看里面?”
“不用不用!”羊浔赶紧摆手摇头,把杨知缪的袖子放下来,“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那你快去吧,我会在这等你的。”
杨知缪歪头,有些诧异,道:“浔姐姐不回去?”
“我姐姐给我发消息了,说那边情况还算稳定,我就算回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我现在不着急走。”
“那好吧,”杨知缪笑得眯起了眼,“如果浔姐姐想回蓬州,告诉这个旅馆的老板就行了,他会为你准备车马。”
“欸,原来这个旅馆都是你们杨家的吗?”
“是的,所以我走啦,浔姐姐再见!”
“好!”羊浔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好似看着自己的弟弟出门去似的。
杨知缪轻功好得很,脚尖轻点几步,人又没影了。羊浔这才想起自己好像还有什么话要问,可突然又回忆不起要问的问题。
对了,是要问杨知缪会不会去鹿山学院来着!可是窗外的街道熙熙攘攘,哪里还有那个小少年的身影。
旁边的店小二投来好奇的目光,羊浔有些尴尬,只好赶紧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边走。羊浔一边想着,恐怕等自己回了蓬州,就难再见到杨知缪了,但如果他也去鹿山学院,那么他们以后见面的机会还是很多的。
一想起杨知缪活泼的笑容,羊浔心里面就变得很温暖。虽然她孤身一人来到南巫国,但见到杨知缪后,原本的紧张和担忧都不复存在了。
可能这就是友情的力量吧?
羊浔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随后哼着小曲回了房间。旁边的店小二瞧到了,先是惊讶,随后故作深沉地思考了一番,然后偷偷拿出灵通册,给杨家本部发了个消息。
……
房间内,羊浔趴在床上,对着面前摊开的书念念有词。
除了背诵记忆百科全书上的内容,羊浔其实也在努力地练习着灵火。她大致通过这本书了解到,一种很主要的灵力攻击方式就是操纵自然元素或自然元素的衍生物,比如火,风,水。
她想起上次在开福寺时,陈妙因为误会了她和白梅的关系而使出的一阵风,那看来就是操纵自然风了。
但羊浔目前使用的「灵火」,却不是自然火。这火只有晚上才能使出来,邪门的很。
羊浔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考试可是不分白天黑夜的,她白天的实战怎么熬过去呢?
一声叹气,羊浔又翻了一页书。罢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走一步算一步。
但有点却让羊浔很惊奇,那就是在南巫国释放灵火,不知为何,火苗要比在蓬州时大得多。就好似这南巫国的空气就是绝佳的燃料,供灵火吞噬,吸收,不断膨胀。
或许南巫国的秘密,比她想象中要多得多吧。
背书背着,没一会儿便到了晚上,因为南巫国常年有瘴气在高空环绕,所以显得白天很短暂。
晚上的南巫国还是比较冷的,羊浔听店小二说,今晚是月圆之夜,所以南巫国人会有庆祝活动。羊浔索性直接在自己房间二楼的窗户上看街景了,她一手拿着书,一手拿着茶杯抿了口茶。
呸,难喝。
羊浔暗暗吐槽南巫国的茶叶。
不过今晚确实不同于平常,本来南巫国人晚上不怎么喜欢出来的,所以夜晚街道上总是没什么人,黑乎乎一片,还特别安静。然而今晚却热闹非凡,很多身披斗篷的本地人举着火把开心地欢呼,道路两旁的商贩依旧在营业。
灯火通明,恍惚中羊浔似乎又回到了蓬州晚上热闹的小吃一条街。
走了会神,只见一道奇妙的乐声传来。羊浔瞧过去,是一路长长的游行队伍正沿着街道缓缓行进。羊浔不禁看呆了,因为这情景又华丽又诡异。
队伍为首的是一只老虎,看起来凶猛无比,只是后面一个扮演打虎人的青年轻易地扯下老虎的尾巴,羊浔才想起这就是「纸老虎」。她被这滑稽的景象逗笑了,就和楼下看热闹的南巫国人一起笑起来。
后面跟着的一长串稀奇古怪的动物和人物,羊浔乍一看觉得可怖辣眼,但越看便觉得越有趣,甚至让她没听到敲门声。
“姑娘!姑娘!”待那敲门声越来越大,羊浔才赶紧去开了门。
“姑娘,我来给你送夜宵!”是一个看起来挺机灵的小丫头。
“啊,谢谢你!”羊浔不好意思地收下了。
“姑娘在看月圆之夜的大游行吗?”羊浔身后,一扇窗户正大开着,上面还放着自己的百科全书和茶杯。
“啊,对,挺精彩的,”羊浔把夜宵放到了一旁,“你要进来跟我一起看吗?走廊还挺冷的,房间里烧了柴火,很热乎。”
“这怎么好意思!我不进去了,得走了!”
“来嘛来嘛!”
一番推脱后,小丫头才红着脸进了羊浔的房间。和她一起吃了夜宵,聊了一会得知,这个小丫头叫阿黄,是南巫国人,虽然看起来很小,其实比羊浔还要大一些。因为父母双亡,所以被好心的店主收养了,在这个旅馆当下人。
“阿黄,这个月圆之夜的大游行,有什么特别的涵义吗?”
“有的有的,姑娘且看那边。”
羊浔顺着阿黄指的方向看去,刹那间震住了。
“那就是异鬼啦!我听说你们云啸国人都不喜欢异鬼的?不过我们南巫国大多数人都是把异鬼奉作神明的。传说神明的力量会在月圆之夜的时候达到巅峰,所以我们就举办游行来庆祝啦?”阿黄一脸虔诚憧憬的神色,高兴地说了好一会,结果偏过头,发现羊浔的表情很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