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浔没有收住惊讶的表情,因为她已经思绪飘飞,又回到了今天中午做的梦里去了。
章成自然是气愤的,他大掌在桌上一拍,似乎已经认定了羊浔的罪名:“将她带走!”
“且慢,”羊浔终于回过神来,她目光冷静,“章大人怎知,不是有人故意要陷害于我?”
“为何要陷害你,”章成冷冷一笑,“你以为你是个什么大人物吗?”
“您说得对,我不是个大人物。那么作为一个小人物的我,为何要去杀人犯法?”羊浔呛回去,丝毫不带惧色。
不知为何,当她回想起梦境中远远那个黑色的模糊人影时,她的信心就已经大增了。
章衍确实不是她杀的,她也没理由去杀章衍,而现在唯一有可能的就是有人想要嫁祸于她。
至于那个人是谁,羊浔也是很容易就能想出来的,毕竟她也没什么仇家。
除了坟桑那行人。
章成冷笑,随后说道:“有人看到你三番几次打听阿里梵生的办事处,还在下课的时候去找阿里梵生,可见你是很敬重阿里梵生的。那么我儿子在课堂上与他发生了些冲突,是否能够构成你心怀怨恨的理由?”
我晕!羊浔在心中翻了个大白眼,这是个什么狗屁逻辑。
但是她只能勉强笑笑,不能直接对章成表露出鄙夷。
然后她不紧不慢地回道:“章大人不如自己想想,因为这种事,您是否会去杀害别人。”
章成的手握出了青筋,“那你倒是给我解释,为什么我儿子的伤口都是你灵力的气息?”
“那只能说明凶手很可能也用了灵火。”羊浔背着手平静地说道。
“是,伤口处确实有灵火的灼烧痕迹,学院里也确实不止你一个人会使用灵火。但很可惜,伤口处的灵火气息与你的灵火气息匹配度是接近九成的,而与其他会灵火的学生的匹配度,不到两成!”章成暴跳如雷。
羊浔心知,自己要想摆脱这些嫌疑,只能去解释为什么自己的灵火气息与章衍伤口上的灵火气息那么匹配。
可她该怎么开口解释?
她自己已经想明白了,无非是凶手身上也有异鬼,然后借助异鬼的力量释放了灵火。而她身上也有异鬼,于是异鬼的灵火与异鬼的灵火,在这群没见过几个异鬼的人眼里,自然是一模一样的了。
她能说出异鬼的事吗?
羊浔一时间头痛欲裂。
木诗又站出来,替羊浔说话道:“其实也有转移灵力气息的灵咒存在吧,所以我们也先别急着下定论嘛。要不然章大人再给我们几天时间去调查调查?”
章成见木诗出来替羊浔说话,自己也不太好意思不给面子,于是目光一沉,说道:“好,那就给你们三天时间,倘若查不出个所以然来,羊浔我必须带走。”言罢,章成甩了下袖子,离开了。
其他人很快也就走了,接客厅里只剩下木诗和她。
“木诗先生,为何会帮我……?”羊浔抬起头,看向木诗。
“我就是瞧不起他们世俗王权那么大的官威。”木诗低下头,手聚拢在嘴旁说道。
“噗。”羊浔笑出声,没想到这个浓眉大眼的黑皮肤壮汉还挺古灵精怪的。
木诗也笑了,叉着腰,露出洁白的牙齿。
“所以我现在带你去案发现场吧,这也是司部的要求了。”
“好。”
“哦,对了,”木诗刚走了几步,又转过头来说道,“你的小伙伴让我告诉你,他们不是不想帮你,只是现在情况特殊,没法和你接触太多,但他们私下已经帮你做了很多事了。”
羊浔点了点头,想起了莫菲菲、陈妙、白梅和羊莹。
“我知道的,他们一直都站在我这边。”
……
落魄的茅草屋里,一个老伯无神地坐在门槛上,痴痴地笑着。
“要变天了,嘿嘿嘿……”他脸上满是崎岖的皱纹,眼角糊满了眼屎,浑然不自知地傻笑。
羊浔和木诗走过来时,周围已经被封上了。一些人守在这里,示意这片山林已经被封禁,不可进入。
木诗掏出了自己的身份牌,守卫的人瞅了一眼,随后行了个礼,退到了一旁,示意木诗可以带着羊浔进去。
于是木诗便领着羊浔穿过了那层隔离灵罩,羊浔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茅草屋,和坐在外面的老伯。
老伯本来在乐呵呵地傻笑着,待看到走过来的羊浔时,目光陡然变得惊恐起来。
“鬼啊!鬼啊!”
羊浔被吓了一跳,木诗则是叹了口气,“自从昨晚之后,他就疯了。”
“鬼啊!鬼啊!”老伯的双手颤抖着,周围一些守卫的人听到了动静,赶紧跑过来把老伯治服了。
“给老子安静一点,听到没!”守卫的人很不客气地架起了这个老伯,可老伯依旧惊恐地看着羊浔,只是声音低了一些。
“鬼……鬼……”
羊浔垂眸,木诗以为她是被吓坏了,于是就要带着她去山林深处走,跟这个老伯离远一点。
“木诗先生,”羊浔突然抬头,目光有些不明的情绪,“你相信鬼怪吗?”
木诗吃惊,然后挠了挠头,“我本人……其实不信的。”但他又想到了什么似的,说道:“不过我有个很亲近的人,很相信鬼神之类的东西。”
羊浔没说话了,于是跟着木诗进了树林。木诗心中很是苦恼,他刚才是答错了什么吗,惹得小姑娘情绪这么低落。
一路走来,羊浔觉得这里实在是过于安静了。
“怎么没有鸟鸣声?”羊浔突然问道。
木诗走在前面,又遇到了一些司部人员,待和他们打过招呼后,他茫然地回过头,“什么?你刚刚问了啥?”
“为什么没有鸟鸣?”羊浔看向天,一只鸟都没看到。
“不清楚,可能是这里人太多了,都被吓地躲起来了?”木诗不是很在意这件事,他只是继续领着羊浔往前走。
到了案发现场后,他指了指前面的那棵树,说道:“喏,就是那个了。”
然而羊浔却是定定地走到了一个位置,站住了。她背对着木诗,看着与树相反的方向。
木诗不明白羊浔在做什么,于是他只好静静地观察。
羊浔正在回忆梦境里的场景,那时候,那就是跑到了这个位置,也就是那个老伯的面前。
然后那个老伯指着她,其实是指着她身后的场景。羊浔缓缓地转过身子,好似又置身于那片黑夜中。
她首先看到了树上吊着的人,然而下一秒目光就被远处白雾中的黑影夺走。
明明那是远处的模糊的身影,却比近处的吊死的人更为可怖。
待木诗摇了摇自己的肩膀后,羊浔才睁开了眼,醒了过来。
“你是不是太累了?站着都能睡着?”木诗俯着身子,近距离地观察着羊浔,同时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表示自己很看不透现在的年轻人。
一阵风吹过,木诗细长的头巾丝带拍到了羊浔的脸上。
“风?”羊浔不禁抓住了木诗的头巾丝带,“为什么有了风,还这么安静?”
木诗:?
他赶紧拽回来自己的头巾丝带,然后站直了身子,咳了咳,“所以你觉得,这里有这么多人,却依旧太安静了?”
确实,正如木诗所言,这周围站岗了不少守卫的人员。还有一些司部人员在不停地走动,搜寻着蛛丝马迹,但在羊浔看来,还是太安静了。
没有鸟鸣和风声。
“可能是我想多了吧。”羊浔摇了摇头。
木诗有些歉意地看着羊浔,“或许现在发生的一切,都不是你一个小姑娘该承受的。不过说老实话,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想陷害于你。”
羊浔走到了曾吊着章衍的树旁,瞧了瞧,又嗅了嗅,“唔,或许我的身世比您想象中要复杂很多吧。”
木诗笑了笑,没有说话。
羊浔到处看了看,心里面暗暗跟瞬对话。
“你发现什么了吗?”
[没有,这里太干净了,大概被人处理过,不过树枝上确实有淡淡的异鬼的气息。]
“那么确定是坟桑无误了。”羊浔皱眉,“上次那个开福寺的灵阵也是的,不知道他是故意还是无意的……”
[他如果想利用异鬼的力量,不被束缚,那么只能在展现他的力量前,除掉我。就现在的情况而言,除掉我,就等于是除掉你。]
羊浔眉头皱得更深了,她突然想起了汤缪,她记得他体内的异鬼因为那晚与坟桑的对决而被释放了,现在不知道处于一个什么状态中。
“你还是没有完全恢复吗?”羊浔又装模作样地到处走了走,掩盖她正在和内心对话的事实。
[作为寄主的你还在,我就可以自由现身,若是你死了,我就会被直接传送回影界。]顺默默地说道,[进入人类的灵体从而降临人间,其实是钻了条例的漏洞。]
羊浔默默感慨,难道这意味着必须杀死坟桑,才能让坟桑体内的异鬼灭回去吗?
“额,我们赶紧离开这吧?太阳快下山了,我总觉得这里阴嗖嗖的。”木诗有些哆嗦地抱了一下胳膊。
“木诗大人先回去吧,我想在这里待一会。”羊浔和瞬悄悄商量出了一个计划,所以她得再在这里待一会。
木诗诧异,他有些控制不住地挥了下手臂,“你确定?在这里?”
羊浔笑了,“这周围还有司部的人呢,木诗先生怕我跑走吗?”
“不是不是,你不觉得这里很阴森古怪吗?我们还有两天时间呢,没必要这么乱来!”
然而下一秒,木诗就被打脸了,因为有个人过来报信。
“报!章大人来信,说要立刻捉拿羊浔归案!”
木诗大惊,“为何?不是说好三天时间的吗?”
“好……好像是因为,看守这片山林的老伯冲出去找到章大人,说他亲眼看见她杀了章公子……”
羊浔倒是意外的很平静,她转过身子,目光真诚地看向木诗。
“木诗先生,可以给我争取一点时间吗?有件事,我想确认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