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崩逝,国丧三年,三年之内,西宁国内禁止宴乐、婚嫁、战事。
皇后崩逝之后,花街的青楼酒肆生意便极是冷清。
府院深处,待婚嫁的儿女,亦是不得不静待三年国丧过去。
贺兰明已过殷府提了亲,之后朝中接二连三出事,婚期还未定,又逢三年国丧。
这待嫁之女中,便有恭小王爷的未婚妻,殷茹。
皇宫内,皇帝的身体略微好转了些,勉强能支撑着上朝,可朝中事多,如今他精力不济,实在需要个能替他理政的皇子。
太子出事,皇帝曾多方查证,可查证结果都一样,一向深沉的太子,一夕之间,心智全失。
在皇帝相信了这一结论以后,一道废太子的诏书发出,太子被另封为康亲王,皇帝又钦赐了亲王府,着康亲王在王府内养病,无诏不得出。
礼部尚书段颉这些时日很不得志,其次女段楚雅更是愤恨,前些时日,她投壶失利不必嫁给恭小王爷这京中闲散人。
她还曾暗自嘲讽那殷茹不智。可如今,太子出事,自家姐姐,那个本会成为西宁皇后的姐姐,如今也只能窝在康亲王府中,照料失了心智的丈夫。
而她本该圆满的姻缘,如今却是十分尴尬,她今年已十六岁,三年国丧期满,她已是十九岁,虽然,被这国丧耽搁的姑娘不止她一个,可三年以后,这段家还不知是何光景。
陌山大旱终于结束,自皇后崩逝那日起,陌山下起了小雨。
百姓欢呼雀跃,可这雨一下,便再停不住,且越下越大。
接连近半年的干旱,一朝大雨倾盆,干涸的泥土本就松散,陌山诸郡又是多山,雨水不断冲刷之下,多处山洪暴发,死伤百姓无数。
那被隶王和郡守楚宕压制下来的流言,因着山洪肆虐,再也弹压不住。
西郊大营内,溶则坐于军帐之中,眉头深锁,前几日收到隶王来信,那谣言不知何人散布,这节骨眼上,谣言的杀伤力着实不容小觑。
靶场上,溶爵正带着兵士们操练,他长高不少,操练士兵有模有样,却有卫兵小跑这过来禀报:“千户,将军传你去军帐一趟!”
溶爵闻言,把操练之事交于手下几个百户,便步履匆匆来到中军帐内。
溶爵进门,却见溶则愁眉不展模样。见他进来,溶则随手指了个椅子叫他坐下,而后,他也行至溶爵旁边椅子坐下,道:“爵儿,随我回家一趟。”
溶爵却是有些讶异,他自从年后回营,便再没有回过启临。
“什么时候走?”
他心里雀跃,面上却只是淡淡的。
“你回去收拾收拾东西,这便走。”
父子俩对话,听不出有什么情绪,都是淡淡的,溶爵回帐收了点东西,父子两人便打马出了军营。
不出军营不觉得,出了军营,两人便都归心似箭,不觉马儿又跑快了些。
他们身后,随行护卫紧紧跟着,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父子两人进了将军府,两人一道,都直直往月苍阁而去。
月苍阁内,关昕月刚翻看完两本账本,心兰给她沏了杯茶,才端起茶杯,却见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疾步进得门来。
溶爵见关昕月,跪地磕了个头,关昕月放下茶盏,起身快步来到儿子身前扶起儿子。
她眼眶有些微红,却只是笑吟吟道:“怎的看起来长高了这许多?竟都快比娘亲高了。”
溶爵便笑道:“自是要长高的,不然以后谁愿嫁与您这宝贝儿子?”
关昕月便笑着拉了他的手往桌旁行去,行至桌旁,母子两人坐下,关昕月一脸欣慰看着儿子。
“咱们爵儿到底是长大了,知道操心媳妇儿了,娘倒是有个人选,你那明姨有个侄女,长的水灵极了,娘亲见过两次,倒是极喜欢!”
关昕月说罢,溶则不甘寂寞也凑着在桌旁坐了下来,附和道:“月儿向来眼光极好,你看中的人定是不错。”
溶爵在旁看着一唱一和的父亲母亲,苦笑着求饶。
“娘亲,我都快半年没回家了,您就那么想快点把我逼回去吗?”
而后他看着父母二人,一副恍然大悟模样道:“哦…儿子知道了,父亲母亲也是多日未见,儿子不打扰了,这便告退!”
说罢,他恭身作了个揖礼,而后不等关昕月说话,逃命似的快步出了门,往自己院子行去。
关昕月看着小跑出门的儿子苦笑,溶则则是默默起身,行至关昕月身后,从身后把她抱住。
“你看,儿子都知道不能打扰咱们…”
关昕月也是笑骂道:“怎的没一个让人省心的?”脸上却是幸福的微笑。
溶则却是幽幽叹了口气。
“出事了?”
关昕月回身,看着丈夫问道。
溶则把妻子的脑袋按入怀中抱着,不准她再乱动。
半晌,他幽幽开口道:“陌山出了点事儿,怕是冲着溶家来的,月儿,你好久没去看桑儿了,不如,你去阴山看看桑儿吧!”
关昕月在丈夫怀中眼神慢慢变冷。
“又是南越罢?那南越公主我见过了,确实是个厉害角色。”
溶则一下一下轻轻抚摸着妻子的头发和背,没有说话。
关昕月皱眉思索片刻,道:“那南越公主在宫中,与外面递消息怕是不易,这启临城中,定然还有其他南越细作,只是如今陛下宠爱贵妃,怕是轻易不会下令彻查南越细作一事。”
“更何况,咱们只是猜测,并无实据。”
说完,关昕月亦是愁眉不展。
溶则闻言停下手上动作,只紧紧抱着妻子道:“若是从前,就算无实据,咱们若是与陛下说,陛下多半还是信的,可如今,陛下疑心溶家,咱们说话便得小心些了。”
关昕月点头,相聚不易,两人再不说这些烦心事儿,关昕月从书桌抽屉里拿出溶桑桑的信,递与溶则,笑吟吟道:“别说那些烦心事儿了,来看看咱们的桑儿有多了不起!”
溶则便在桌旁圈椅坐下,打开已被抚得平平整整的信笺,细细看了起来。
“桑儿的字竟写得如此好了?”
规规整整的小楷映入眼帘,溶则不禁叹道。
关昕月也是嘴角噙着笑,一脸自豪模样道:“你且细细看看,咱们的女儿,可不止字写得好。”
溶则闻言,也是好奇,真开始细细读起信来。
半晌,一沓信笺看完,溶则却似乎意犹未尽,又翻看了一遍。
关昕月给他沏了茶,茶盏就放在他手边,却等茶水都凉了,溶则也没放下手里的信笺。
半晌,他捏着信笺叹道:“月儿,本来想劝你去千绝药庄小住些日子,可现在,我倒是真真想去看看咱们的女儿了。”
关昕月从溶则手里把信笺拿了过来,苦笑道:“如今桑儿同木老神医外出游历,就算咱们去了,也是寻不到人的,不如等等,等桑儿游历回了药庄咱们再一同去。”
溶则点头,拉了关昕月的手,握在手心,她眉头不自觉又皱了起来。
关昕月见状,心中明了,只怕这陌山之事不小,否则丈夫也不会想支开自己。最终溶则还是把自己收到的隶王寄来的信交与了关昕月。
关昕月看完隶王书信,也是心惊,溶家如今处境堪忧,若这谣言传入启临,后果不堪设想。
她怅然道:“这流言找不到源头,单靠弹压,只怕是压不住的…”
溶则亦是点头,有些无奈的道:“为将者,若是失了帝心,手中军队军士越多,战斗力越强,越是为帝王不容,陛下上次裁军,还是裁得少了…”
而后,溶则便行往书房而去,书房内,溶爵在里面坐着,手里随意翻看着一本兵书。
在旁边圈椅上,莫老也已在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