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清晨,一缕微风吹起溶桑桑的碎发,风还是暖的。
可花园里的树叶却已开始泛黄,一片黄绿的落叶盘旋着落下,落在她脚尖,她抬步匆匆而去,落叶被踩在脚下,又随微风飞扬起来。
溶桑桑一早起床,收拾妥当后,便带着心梅一同往皇宫而去。
皇宫门口,上朝的大臣已入了宫,溶桑桑来到宫门口,守卫的羽林卫见她,虽不是昨日拦她那人,可这人却已知晓她身份,并不相拦。
入了宫,门内有个宫女已候在一旁,见溶桑桑进来,忙迎上来,引着她们往无逸阁而去。
无逸阁内,皇子公主已在背书,透过窗户,可见屋内有一老者在最前面的桌案后坐着。皇子公主分列两边,分别在几后跪坐着,一个个认真的背诵着文章。
心梅看着屋内,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忐忑,溶桑桑却是一脸淡然,走到门口,朗声道:“先生,我迟到了吗?”
溶桑桑人声音却很大,在众人朗朗背书声中,她的声音依然突兀。
屋内背书声渐渐了,老者也看向了门口的溶桑桑,溶桑桑眨巴着大眼睛,看着老者一副真无邪模样。
老者慢悠悠起身,打量了溶桑桑一眼,开口问道:“你就是无忧郡主?”
溶桑桑点头,对着老者作了个揖,道:“学生溶桑桑,见过先生!”
老者神色柔和了些,在屋内扫视一圈,道:“去第三排坐吧!”
溶桑桑点头,又朝老者欠了欠身,道:“多谢先生!”
罢,她便行至第三排一空座坐下,心梅不能进来,便只能在屋外等着。
待溶桑桑坐下,摆好笔墨纸砚。老者也缓缓坐了下来,慢悠悠开口道:“从今日起,无忧郡主每日都要来这无逸阁同皇子公主一道进学,这是陛下的旨意。”
顿了顿他才又开口道:“郡主未住在宫中,且尚年幼,陛下的意思,郡主每日来进学即可,不拘什么时辰…”
室内一众皇子公主闻言,个个面露艳羡之色,他们每日寅时起床吃了早膳,便要来无逸阁晨诵,卯时一到,先生就会过来讲学,辰时开始背书。
这一上午背书习字,中间只憩一刻钟。下午弓马射箭,一直到酉时才下学,各自回各自的宫宇。
回宫后,皇子公主生母若严厉些的,用过晚膳,他们通常还要再被拘着温书,动辄一个时辰。如此,寒暑无间。
这无逸阁就如它的名字一般,没有安逸,戒玩乐奢糜。
溶桑桑倒未多想,皇帝日日让她进宫,不过是借个由头看着她罢了。
至于进学?只怕皇帝巴不得她只知玩乐,不思进取吧?
她坐下,先生开始考察一早教授的文章。
三皇子四皇子已入朝堂,便无须日日来此进学。二皇子在外游历,也未在此。除此之外其他皇子公主皆在。
“五皇子,你先来背吧!”
先生抬眸看了一眼第一排坐着的贺兰桢道。
五皇子闻言起身,对着先生鞠了个躬,开始背诵:“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贺兰桢张口,一篇大学之道朗朗背出,在坐诸皇子中,他年纪最长,已十三岁。
少年俊朗,嗓音略有些沙哑,一脸从容自信,意气风发。
他背着书,先生边听着,边捋着胡须,不住点头。
五皇子背完,先生很是满意,叫他坐下,又点了昭玥公主起来背诵,昭玥公主也是一众公主里年纪最大的,她已近十八岁,已到了议亲的年纪。
在启临,男子一般十八议亲,女子一般十六议亲,女子行了笄礼后,便要着重学习女德女戒和跟着母亲学着管理家中庶务。
若是门户则不拘这些,女儿及笄便出嫁的也大有人在,若与人为妾,更是多还未及笄便被送了出去。
皇后崩逝,举国丧三年,宫里边是昭玥公主的婚事被耽搁了,三年过后,她已过双十年纪,便是名副其实的老姑娘了。
昭玥公主听先生点了自己,也从容起身背诵,一篇文章也背得颇为流利,先生听着亦是不住点头。
昭玥公主坐在最后一排,溶桑桑进门时瞥见一眼。公主生得极美,是溶桑桑见过除了娘亲以外最美的一个,她背书声音也很好听,就是听着总让人觉得声音的主人透着股清冷,不易靠近。
昭玥公主坐下,其他诸皇子公主便都埋头在书案上,先生似未察觉,扫视一眼众人,淡淡道:“六皇子,你来背诵吧。”
六皇子贺兰景今年八岁,比溶桑桑大些,坐在皇子一列的第二排,是个生得极秀气的男孩,他眉宇之间尽是为难之色,却也无奈起身。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在…在止于至善。……”他结结巴巴背邻一句,后面的却是凭他如何苦思冥想,再背不出一个字来。
溶桑桑听着都替他着急,先生也是不住摇头,用手中戒尺遥遥点零他,叹了口气,道:“这都快背了一个时辰了,你就背得这一句?”
贺兰景红着脸,支支吾吾不出话,先生叹了口气,道:“下去加紧背诵,明日陛下要亲来查验的。”
贺兰景低着头,恭身对先生作了个揖,这才坐下。
先生扫视众人一圈,又点了七皇子贺兰淳起来背耍
这贺兰淳才五岁,坐在第一排,个子还比溶桑桑矮半个头。
他起身,倒是毫不胆怯,张口就背:“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安…安而后能虑…”
背了两句,他实在也背不出,却也不怕,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先生道:“先生,后面的我忘了。”
先生也不苛责,也用戒尺遥遥点零他,叫他坐下。
他坐在皇子一列第一排,坐下后,还回头对众人做了个鬼脸。
完了还朝溶桑桑笑笑。
贺兰淳确实是的很招人爱的孩子,模样生得虎头虎脑,人又冰雪聪明。
以后先生又点了几个公主背诵,所有人,除了溶桑桑都被点了起来背了一遍,有背得出的,也有背不出的。
先生却皆未话,众公主作学问,本就只是为了锦上添花,学问高自然是好,可即便不会,也无伤大雅。
最后,先生看了一眼溶桑桑,开口问道:“郡主在家可蒙学了?识得多少字?”
溶桑桑起身,看着先生笑笑,道:“学生未曾蒙学,学生以前双目失明,只在太阴治病时,略略学了些医典。”
先生听完她的话,也不意外,一来溶桑桑年纪还,宫里孩子皇子们三岁蒙学,公主们五岁蒙学,可在宫外,即便是高门贵女,也常是七岁才开始蒙学的。
溶桑桑回完话,先生捋了捋胡须,道:“如此…这课程,郡主怕难跟上,不过也无妨,待皇子公主们背书时,我再教你识字便是。”
他似乎怕溶桑桑灰心,又开口道:“所谓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只要郡主肯下功夫,过个一年半载的,便能跟上了。”
溶桑桑踟蹰半晌,开口道:“多谢先生教诲,只是若只背诵刚才的文章,我似也已记得了。”
先生听罢,却有些生气,道:“学问不好没有关系,只要心正行直,依然是好孩子,可若弄虚作假,不懂装懂,便是品行不端,难有寸进。”
溶桑桑知道这先生不信,她本来也不想出风头,也不该出风头。可她要去东泽寻药,便不得不拔尖冒险些了。
她不与先生多言,只是淡淡看了先生一眼,自顾自开始背诵起来:“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她声音清亮,一脸从容,张嘴就背,中间无一点卡顿,倒是让屋内众人皆觉讶异,那六皇子贺兰景回头看着她,眼里更是有些绝望之色。